卫东紧紧盯着列车窗外，站台上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他服役十年，为军长霍庭山开车十年，今天，他转业了。
“常联系。”这是军长唯一的送别词。
卫东心中像被什么堵住，这十年，难道就只值一句客套的“常联系”？
就在列车启动加速，即将冲出站台的那一刻，一个身影疯了一般追了上来，是参谋何涛。
他猛地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塞进窗户缝隙，气喘吁吁地喊道：“卫东！军长说，让你立刻看！”
文件袋沉甸甸的，带着霍庭山特有的印章。
卫东心头猛地一跳，这文件里，究竟藏着什么？
01
卫东坐在硬座上，手里那份文件袋的重量，远远超过了他所有的行李。
它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烙在他的大腿上，让他坐立不安。
列车已经驶离了军区所在城市的范围，窗外的景色由熟悉的灰色建筑变成了广袤的田野。
他知道，这是彻底离开了。
十年。
整整十年。
他从一个刚下连队的新兵，被选中成为了司令部首长专职司机。
这十年，他驾驶着那辆黑色"专号"，穿梭于各种绝密会议、偏远哨所、紧急任务之间。
他见证了霍庭山从大校升到少将，又从少将升到中将，成为一方大军区的掌舵者。
他熟悉军长所有的习惯：早上七点一刻准时出门，不喜欢车内开暖气，会见重要人物前会沉默地抽一根烟，每次执行完重大任务后，都会让他把车开到郊外，在荒野中待上一个小时。
卫东自问，这十年他做得无可挑剔。
他的驾驶技术炉火纯青，他的保密意识融入骨髓。
他不仅是司机，更是移动的"警卫员"和"移动的耳朵"。
他为军长挡过酒，避过险，甚至在一次突发车祸中，用身体护住了军长。
可就在他提出转业申请时，霍军长表现得太过平静。
"想清楚了？"霍军长问，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报告军长，想清楚了。家里老母亲身体不好，想回去照顾。"卫东立正回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
霍军长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批准。转业手续交给政治部办。"
没有挽留，没有多余的慰问，甚至连一句"辛苦了"都没有。
直到今天早上，他去向军长告别。
霍庭山正在伏案批阅文件，甚至没有抬头。
只是用他那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了一句："卫东啊，以后，常联系。"
卫东当时心里一片冰凉。
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难道在首长心中，只值一句敷衍的"常联系"？
他以为，至少会有一个正式的合影，或者一句语重心长的勉励。
但都没有。
这让卫东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十年，自己真的重要吗？
还是说，自己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替代的零件？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紧紧地捏着那份文件袋的边角。
他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打开它。
02
卫东知道，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但人终究是血肉之躯，有情感的起伏。
他之所以对霍军长的"冷淡"反应如此介怀，是因为这十年里，军长给予他的，远超一个普通司机。
霍庭山治军极严，性格威厉，但在细微之处，却有着常人难以察觉的体恤。
卫东记得，五年前他的父亲病重，他偷偷在车上抹眼泪，被军长发现。
军长没有批评他情绪失控，而是立刻拨通了后勤部的电话，亲自安排了卫东父亲转到军区医院接受治疗，并承担了所有费用。
"卫东，军人可以流血，可以流汗，但绝不能因为家事分心。"军长当时是这么说的，语气带着命令式的关怀。
还有一次，卫区出差执行任务，在边境地区遭遇了塌方，他们被困在山里三天。
食物和水极度匮乏。
军长将他随身携带的救生包里的压缩饼干分给了卫东一半，自己只留下一小块。
"司机是保障，你倒下了，谁开车回去？"霍军长当时靠在座椅上，声音疲惫但眼神坚定。
这些细节，卫东都刻在心里。
他知道军长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他只是将所有情感都深埋在军装之下。
所以，当他提出转业，军长只是敷衍地说了句"常联系"时，卫东才会感到如此巨大的落差。
他期待的不是物质上的嘉奖，而是精神上的认可。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离开前的最后几天，军长似乎比平时更加忙碌，也更加沉默。
最后一次出车任务，是三天前，他们前往一个距离军区五百公里外的秘密研究所。
那是一趟极为敏感且保密的行程。
一路上，军长都没有说话，只是偶尔会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眼神复杂，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告别。
到达目的地后，军长要求卫东在车里等他，并特别叮嘱："任何人来询问，你都只需要回答：‘不知道。’"
卫东在车里等了足足十个小时。
那晚的研究所外，气氛压抑到极点，卫东能感受到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直到凌晨三点，军长才回来。
他上车后，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走，回军区。"
在返回的路上，军长难得地开口了，但说的却是与任务无关的话。
"你老家，是不是在淮北？"
"是，军长。"
"那地方，以前是产粮区，现在发展得怎么样了？"
卫东愣了一下，不知道军长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他如实回答了家乡的近况。
军长听得很认真，直到最后，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该回去看看了。"
现在想来，那句话中似乎带着某种深意，但当时卫东只觉得军长是在体恤他的思乡之情。
他将手放在牛皮纸袋上，感觉到了里面厚厚一叠文件的硬度。
这文件，会是军长给他的"补偿"吗？
一套房产？
一笔奖金？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不要。
他更想知道，军长那复杂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03
卫东始终没有勇气打开那份文件。
他觉得，如果里面是简单的嘉奖令或者转业批复，那么军长完全可以在办公室交给他，不必让参谋何涛在列车启动后才玩命追来。
这文件，必然藏着某种超出常规的秘密。
他拿起手机，想给何参谋发个信息，问问这文件到底是什么，但又立刻打消了念头。
军长既然让何参谋追着送来，就说明这是军长亲自安排的，询问何参谋，既不合规矩，也显得自己沉不住气。
他决定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回忆那十年中，那些看似日常，实则异常的细节。
作为军长司机，卫东深知自己的工作绝不仅仅是开车。
他首先是"眼睛"。
军长在后座闭目养神时，卫东必须对外界的一切保持高度警惕。
他必须在嘈杂的人群中，分辨出哪些是记者，哪些是潜在的威胁。
他必须在复杂的路况中，观察到哪辆车是"尾巴"，哪个人是"哨兵"。
其次，他是"信使"。
很多时候，军长不方便携带的，或者不能通过电子设备传输的文件，都由他亲自保管和传递。
这些文件往往是机密中的机密，卫东甚至不知道它们的具体内容，只知道它们的重要性足以影响整个战区的部署。
有一次，他被军长派去送一份紧急调令。
目的地是一座偏远海岛上的基地。
他驾驶着军车，在规定时间内到达了指定地点，并将文件亲手交给了基地指挥官。
当他返回时，军长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卫东回答："报告军长，我只看到了海，和一堆沙子。"
霍军长笑了，这是卫东十年中，为数不多见他笑得如此轻松的一次。
"好，记住，卫东。你看到的，永远只有海和沙子。"
从那以后，卫东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是不知道，而是要装作不知道。
他的专业性，不仅体现在驾驶技术上，更体现在他对"边界感"的精准把握。
他从不打听军长私事，从不参与会议讨论，甚至在军长接听绝密电话时，他会自动将音乐声调高，然后将头转向窗外。
这种极端的自律和忠诚，让他在司令部里赢得了"活硬盘"的称号。
可他转业了。
如果他真的是如此重要的"活硬盘"，军长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他走？
卫东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十年，其实是对他的一场漫长考验。
而现在，考验结束了。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文件袋里的内容，可能就是对这场十年考验的最终"判词"。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要面对这个秘密。
列车进入隧道，车厢里瞬间陷入黑暗。
卫东感觉到了一个信号——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04
卫东撕开了牛皮纸袋的封口。
封口处贴着一条红色的封条，上面是霍军长的私人印章，一头威严的雄狮。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的文件。
文件很厚，足有五六十页，用细绳装订在一起。
卫东首先看到的，不是正式的公文，而是一张白纸，上面只有军长用钢笔写下的几行字，笔力雄厚，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卫东：
此文件，在你离开军区范围后方可阅读。
你所知的，只是表象。
你所见的，只是任务。
十年，你做得很好。
现在，你的新任务开始了。
——霍庭山”
卫东的心脏猛地一缩。
果然，这不是告别，而是延续。
他服役十年，为军长开车十年，原来从未真正"退役"。
"新任务"三个字，将他从转业回家的普通人身份，瞬间拉回了那个紧张、保密、充满使命感的特殊世界。
他立刻翻开下一页。
接下来的内容，确实是正式的公文，但抬头却不是军区的批复，而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机构名称：
卫东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个抬头，意味着这份文件的级别，远超军区范畴。
它直接隶属于国家最高安全机构。
他快速浏览着正文。
内容极其专业和隐晦，但卫东凭借他十年耳濡目染的经验，很快抓住了核心。
这是一份关于"特定领域人才储备与渗透计划"的报告。
报告中详细阐述了，在当前国际形势下，国家需要培养一批拥有绝对忠诚、极高职业素养和特殊信息获取能力的人才，将其"散布"到社会关键领域，以应对未来的挑战。
卫东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就是这个计划中的一环。
他继续翻阅，终于在报告的附件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特情观察员。
卫东瞬间明白了"司机"这个身份的真正含义。
他不是简单的驾驶员，他是军长身边最近距离、最不引人注目的"情报节点"。
他这十年，不是在为军长服务，而是在接受一个高级指挥官的亲自训练和筛选。
他回想起那次海岛任务，军长问他"看到了什么"。
军长要的不是报告地形，而是测试他能否在压力下，保持"无知"的状态，只关注核心任务的执行。
他十年如一日的"装作不知道"，恰恰是他通过考核的关键。
他继续看下去，报告中详细记录了他十年来的每一个关键行为：包括他处理家庭变故的方式、他在突发事件中的应变、他传递信息的准确性，甚至包括他每天的行车路线和观察到的细节。
报告的结论是：卫东，具备进入下一阶段任务的全部素质。
卫东感觉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原来，军长不是冷淡，而是用一种最高的规格，在保护他、在培养他。
那句"常联系"，绝不是客套，而是某种只有他们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联络暗号。
这份文件，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他这十年军旅生涯的真相。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军长会在他转业时，表现出那种复杂的眼神——那不是不舍，那是将自己最信任的棋子，推入新的战场前的深沉嘱托。
05
卫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激动。
他翻到文件袋最深处，那里藏着一份单独的、被塑封起来的文件。
这是他"新任务"的具体内容。
他知道，一旦撕开塑封，他就彻底回不了头了。
他将不再是那个可以享受平静生活的退伍军人，他将成为国家隐藏在深海之中的一枚棋子。
他将文件放在膝盖上，回忆起十年前的那个下午。
当时他还是一个普通的通信兵，因为在一次演习中，他凭借极强的方向感和冷静的判断，在通信中断时，徒步穿越复杂地形，成功送达了一份关键指令。
那件事后没多久，他就接到了调令，直接去司令部报到。
他第一次见到霍庭山军长，是在一间朴素的办公室里。
军长没有问他任何关于驾驶技术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卫东，如果有一条路，你走十年，没有人知道你在做什么，没有人给你任何赞扬，甚至所有人都以为你只是一个平庸的司机。你愿意走下去吗？"
卫东当时年轻气盛，立正回答："报告军长！只要是祖国需要，我愿意走到底！"
霍军长当时点了点头，说："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专职司机。记住，你的耳朵要比眼睛更灵敏，你的嘴巴要比石头更紧闭。"
十年，卫东用实际行动回答了那个问题。
他默默无闻，他甘于平庸。
但现在，他知道了一切。
这十年，根本不是平庸，而是最艰难的潜伏和训练。
他看向窗外，列车正穿过一座繁忙的城市，城市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他要回去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烟火气的世界。
但他的世界，将永远是那个只有他和霍军长知道的"绝密"。
他撕开了塑封。
文件打开，卫东的目光立刻被第一行字吸引住了。
卫东的大脑瞬间开始飞速运转。
他知道，近年来国际竞争的核心，已经从军事对抗转移到了经济和科技领域。
核心原材料供应链，是国家的命脉。
文件显示，在卫东的老家淮北，有一家看似普通的民营企业，名叫"泰盛物产"。
这家企业掌握着某种稀有金属的开采和提炼技术，这种金属对我国下一代高精尖武器的研发至关重要。
然而，报告指出，"泰盛物产"的内部，可能已经被外部势力渗透。
卫东的新任务，就是以"转业军人"的身份，进入这家企业。
他要做的事情，不是调查，也不是抓捕。
而是：成为泰盛物产的"司机"。
卫东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
十年司机，新的任务，还是司机。
但这一次，他服务的对象，不再是他的军长，而是潜藏在暗处的敌人。
文件详细说明了卫东的伪装身份：他将利用军长私下安排的退役补贴，在当地购买一套住房，表现出对新工作的渴望，并通过军区后勤部与泰盛物产的"官方合作关系"，顺利进入公司，成为董事长——高志国的专职司机。
高志国。
卫东迅速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名字。
他是泰盛物产的创始人，也是当地著名的企业家。
文件警告：高志国本人可能已经被控制，或者，他就是潜伏的"内鬼"。
卫东的任务，是利用司机的身份，近距离观察高志国的言行、接触的人员、以及他日常的行车路线，并判断出信息的流向。
最重要的是，他要维护一条"常联系"的秘密信道。
文件的最后，用红色的字体写着：
卫东抬起头，眼睛里已经充满了血丝。
他明白了霍军长所有的深意。
那句"常联系"，不是普通人的问候，而是军长对他的最高指令。
他将成为一个身披便装的无名英雄，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独自与阴影对抗。
这种无声的使命感，比任何奖章都沉重。
他将文件重新塞入袋中，紧紧抱在怀里。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他卫东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06
卫东将牛皮纸袋藏进了随身携带的背包夹层，那是军用背包，夹层里有特殊的防震和防水涂层。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重新审视文件中的每一个细节，仿佛要将它们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这份文件的厚度，在于其背后所隐藏的巨大信息量和周密的计划。
它不仅是一份任务书，更是一份关于卫东十年"特情培养"的详细总结。
文件第十页，是关于"信道维护人"的详细说明。
卫东这才意识到，他十年驾驶的那辆军长专车，根本不是一辆普通的行政用车。
文件中详细描述了车辆的改装细节：在车辆副驾驶座下方，有一个只有卫东知道的隐藏开关。
这个开关连接着一个微型的信息加密传输模块。
卫东每次将车开回车库时，如果需要传输信息，他只需要按照特定的顺序和时机，操作车辆的雨刷、车灯和收音机音量——这套复杂的"行为模式"，只有通过卫东的专业手法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完成。
"原来如此。"卫东喃喃自语。
他回想起过去十年，军长经常要求他"清理"车辆。
军长所谓的"清理"，就是让他将车开到特定地点，进行一次看似普通的洗车。
现在他明白，那不是洗车，而是数据交换。
在洗车房的特殊位置，有人会通过卫东事先设定的"行为模式"激活传输模块，将加密信息提取走。
卫东感到一阵后怕。
他十年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扮演了一个多么重要的角色！
如果他有任何一次失误，或者稍有懈怠，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文件继续揭示了"常联系"的终极含义。
卫东瞬间明白，这个"霍叔"指的就是霍军长。
而"天气变化无常"就是他需要紧急汇报的暗语。
这三秒的留言，将触发后方安全部门的最高等级响应。
卫东的目光定格在"司机工作规范"上。
这份规范，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它要求卫东在新岗位上，必须保持军人特有的习惯：准时、沉默、观察力强。
但同时，他又必须伪装成一个"刚退伍、急于融入社会"的普通人，适当表现出对金钱和稳定生活的渴望。
这种角色切换的难度，远超任何军事训练。
他要用自己十年养成的军人习惯，去掩盖他真正的军人身份。
文件还提到了一个关键人物：何涛参谋。
卫东这才明白，何参谋之所以不顾一切将文件送到他手上，是因为何参谋也是这个"磐石计划"的知情人和辅助联络人。
他当时气喘吁吁的喊话，不仅是为了交付文件，也是为了最后一次确认卫东的安全和任务的开始。
想到这里，卫东内心的委屈和失落感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最高信任赋予的荣耀感。
霍军长不是不在乎他，而是太在乎他。
军长用十年的时间，为他量身定制了一个在关键时刻能够发挥作用的隐秘身份。
如果军长在办公室里对他进行任何形式的特殊告别，都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甚至可能暴露卫东"特情"的身份。
那句看似冷淡的"常联系"，是军长在公众场合对他发出的最高规格的"特情指令"。
卫东感觉眼眶湿润了。
他曾误解了军长对他的情谊。
他拿起文件袋里附带的一张微型存储卡。
这张卡里，是关于"泰盛物产"董事长高志国的所有资料：他的社会关系、他的商业行为、他近期的资金流向，甚至包括他私下里使用的通讯习惯。
卫卫东打开手机，将存储卡插入一个特定的读取设备中，快速浏览着高志国的照片。
高志国，五十岁左右，面容和蔼，一副典型的儒商形象。
但卫东知道，在情报的世界里，表象往往是最致命的伪装。
文件最后，是一份卫东转业后的详细"简历"。
这份简历完美地解释了他从军十年，退役后选择进入民企的原因，一切都显得那么合理、那么普通。
卫东拿起笔，在任务书的末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卫东。
他没有写"收到"，没有写"明白"。
他只是用笔尖轻轻地写了一个字：
"是。"
这是军人对命令最简洁、最坚定的回答。
从这一刻起，卫东不再是军长司机，他是一名潜伏在黑暗中的"磐石"。
他的战场，是嘈杂的都市，是虚伪的商界，是每一个看似平静的日常。
他看向窗外的城市，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
他知道，他所肩负的使命，比他这十年开过的任何一辆军车，都要沉重。
而他的"常联系"，将是这个国家最安全的一条生命线。
07
列车抵达淮北站。
卫东下了车，深吸了一口带着家乡特有气息的空气。
他没有像其他退伍军人那样，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他只有一个轻便的背包，里面装着他的新身份、新任务，以及那份沉甸甸的绝密文件。
他首先按照文件指示，找了一个公共电话亭，拨通了那个虚拟号码，留下了那句"霍叔，最近天气变化无常，您多保重"的留言。
这是他向军长发出的第一个信号：磐石就位。
卫东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十年的严格训练，让他瞬间完成了从"卫兵"到"特情"的角色转换。
他走出车站，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文件上指定的接头地点——一家位于老城区，名叫"顺风"的小餐馆。
这家餐馆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卫东知道，这里一定有军长为他准备的下一步指示。
进入餐馆，卫东按照文件中的描述，选择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他点了两碗馄饨，这是淮北当地的特色小吃。
五分钟后，一个身穿灰色夹克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坐在卫东的对面，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份报纸放在了桌上。
卫东知道，这就是接头人。
他没有看中年男子，只是低头吃着馄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暗语："这馄饨，皮薄馅大，味道真地道。"
中年男子也低头，同样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汤里加了醋，才够味。"
暗语对上，中年男子没有停留，起身离开了。
卫东这才拿起桌上的报纸。
报纸的头版，有一处用铅笔圈出的新闻标题：《泰盛物产董事长高志国，荣获年度杰出贡献奖》。
卫东知道，这圈出的部分，就是他下一步行动的指示。
在报纸的背面，有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标注了泰盛物产总部的详细地址，以及一个联系人电话。
卫东将地图和电话号码记在心里，然后将报纸揉成一团，放进了装馄饨的碗里，让滚烫的汤水将报纸彻底浸湿、糊化。
这种隐蔽而高效的联络方式，让卫东再一次感受到了军长部署的周密性。
接下来的两天，卫东严格按照文件指示，完成了他的"伪装"工作。
他用积蓄在老城区买了一套小户型，并四处奔走，表现出积极寻找工作的姿态。
他的简历很快送到了泰盛物产的人力资源部。
得益于军区后勤部事先打通的"渠道"，卫东的退伍军人身份和十年专职司机的经验，很快引起了高志国董事长的兴趣。
第三天下午，卫东接到了泰盛物产的面试通知。
面试过程非常简单，高志国亲自参与。
高志国是一个身材略胖、笑容可掬的人，他没有问卫东任何关于驾驶技术的问题，而是问了他许多关于军旅生活和退伍后规划的问题。
"卫东，给军长开车十年，应该很光荣吧？"高志国微笑着问。
卫东沉稳地回答："报告高董，光荣谈不上，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能为首长服务，是我的荣幸。"
"那你怎么会选择转业呢？继续留在部队，前途应该更好。"
"军长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母亲身体不好，想回来尽孝。而且，我驾驶经验丰富，相信在企业里也能做出贡献。"卫东将霍军长的那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拿出来作为自己的转业借口，显得真实而感人。
高志国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卫东，我们泰盛物产，就需要你这种有责任心、有经验的人才。从明天起，你就是我的专职司机了。"
卫东心中猛地一紧。
他知道，他已经成功渗透进了"磐石"计划的核心。
"是！保证完成任务！"卫东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及时收住了，只是微微鞠躬："谢谢高董！我一定努力工作！"
走出泰盛物产的大楼，卫东感觉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他知道，从明天开始，他将每天与潜藏的危险为伴。
他的"新战场"，已经拉开帷幕。
08
卫东上任的第一天，就展现出了他作为"军长司机"的专业素养。
他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公司，将高志国的专车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他不仅检查了轮胎、油路和发动机，更是在高志国可能接触到的所有位置，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观察。
他知道，他现在的任务，就是熟悉他的"新座驾"——一辆看似豪华，实则可能充满监听和追踪设备的商务车。
高志国对卫东的表现非常满意。
"卫东啊，你果然是军区出来的人，这精神面貌就不一样。"高志国拍着卫东的肩膀，笑容中带着一丝亲近。
"高董过奖了，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卫东发现，高志国是一个极度依赖手机和电子设备的人。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接听电话，处理信息。
卫东在驾驶过程中，保持了绝对的沉默。
他知道，在这些对话中，可能隐藏着他需要捕捉的关键信息。
高志国的第一天行程非常紧密，卫东载着他穿梭于各个银行、投资机构和政府部门之间。
在车上，高志国经常会使用一些卫东听不懂的金融术语，讨论项目的资金流和股权结构。
卫东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好奇，只是像一个合格的司机那样，专心驾驶。
但他的耳朵和大脑，却在进行着高速的信息处理。
他将高志国提到的每一个关键人名、每一个项目代号，都默默地记在心里。
在一次等红灯的间隙，高志国接了一个电话。
"对，一切照常。但最近‘天气’有点冷，咱们的项目，要抓紧时间在‘开春’前完成。"
卫东听到"天气有点冷"这个词，心头猛地一跳。
这与他给霍军长的留言暗号"天气变化无常"有着某种微妙的呼应。
他立刻判断，高志口中的"天气"很可能是一个暗语，代表着某种外部的压力或危险。
卫东在脑海中，将这一细节标记为A级关注。
晚上十点，卫东将高志国送回家。
高志国在下车时，随手递给了卫东一个红包。
"辛苦了，卫东。这是我的习惯，对尽职尽责的员工，我不会吝啬。"
卫东接过了红包，礼貌地道谢。
他知道，这也是他伪装的一部分。
他必须表现出对金钱的适当需求，以符合他"急于转业赚钱"的人设。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卫东立刻开始了他真正的"工作"。
他拿出文件，对照着高志国今天的行程和对话，进行信息整理。
他发现，高志国今天所有的会面，都围绕着一个核心：将泰盛物产的一项核心提炼技术，转移到一个海外注册的空壳公司名下。
这与"磐石计划"中关于"核心原材料供应链可能被渗透"的警告完全吻合。
卫东知道，他必须尽快将这个信息传递出去。
他打开背包，取出那张微型存储卡。
按照文件中的指示，他将今天所有观察到的关键信息，包括高志国的对话片段、行程轨迹，以及他对"天气"暗语的判断，都输入到了存储卡中。
接下来，就是激活"常联系"信道。
卫东走出了出租屋，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停车场。
他将高志国的专车停在了指定的位置。
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他先是按照正常的步骤，启动了车辆。
然后，他将收音机调到一个高频频道，但将音量调至最低。
接着，他用右手食指，在副驾驶座下方的隐蔽开关上，按下了三下，间隔均匀。
这个动作，激活了加密传输模块。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进行"行为模式"操作。
他先是打开了左转向灯，闪烁五次，然后，他打开了前大灯，闪烁两次。
紧接着，他抬起右手，开启了雨刷，让它以最低速度刷动三次。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三十秒，在外人看来，卫东只是在检查车辆的灯光和雨刷系统。
但卫东知道，通过这套复杂的"摩斯密码"，他已经将存储卡中的关键信息，以加密的无线电波形式，发送了出去。
信息发送完毕，卫东关闭了所有设备，将车开回了泰盛物产的地下车库。
他知道，今晚，远在军区的霍军长，将会收到他发出的第一份"磐石报告"。
09
接下来的日子，卫东的生活进入了一种极度紧张的平衡状态。
白天，他是泰盛物产那位一丝不苟、沉默寡言的专职司机。
他忠诚地服务着高志国，将自己隐藏在他日渐膨胀的商业活动阴影之下。
晚上，他则是一名孤独的"信道维护人"，在夜深人静时，将白天收集到的碎片信息，通过隐秘的信道，传递给远方的军长。
卫东发现，高志国的行为越来越诡异。
他开始频繁地秘密会见一些外国人，这些外国人通常在晚上出现，穿着考究，但行事极为低调。
卫东观察到，高志国在和他们交流时，会刻意使用一些只有他们能听懂的词汇。
卫东的专业素养在此时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他利用自己对车辆内部构造的熟悉，在后座的空调出风口处，安装了一个军用级别的微型录音装置。
这个装置非常隐蔽，而且可以进行远程控制和数据销毁，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暴露卫东的身份。
他获取到了几段关键的录音。
在这些录音中，他听到了高志国与外国人士讨论"技术转移"的具体细节。
对方许诺给高志国巨大的回报，条件是必须尽快将那项稀有金属提炼技术，以"合作"的名义，转移到海外。
卫东意识到，时间不多了。
更让卫东警惕的是，高志国开始对他的专车进行一些"不经意"的改装。
有一天，高志国对卫东说："卫东啊，这车跟了我几年了，最近总觉得有点小毛病。我找了一个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让他给你看看。"
卫东表面上答应，但心里却敲响了警钟。
他知道，这很可能是高志国在测试他，或者试图在车里安装他们自己的监听设备。
卫东在将车交给维修人员之前，秘密在车内留下了几个只有军人才能识别的微小记号。
当他拿到车后，他立刻检查了这些记号。
果然，记号被动过了。
卫东心中冷笑。
高志国果然已经开始怀疑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立刻在当晚的"常联系"信道中，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告。
第二天，卫东按照惯例，拨打了那个虚拟号码，留下了三秒的语音留言："霍叔，最近天气变化无常，请您多保重。"
卫东焦急地等待着军长的回应。
他知道，一旦信道暴露，他将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下午，卫东在送高志国去一个私人会所的路上，收音机突然跳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调频。
收音机里，是一个普通的新闻播报，内容是关于某地举办的退伍军人招聘会。
但卫东的目光，立刻被新闻中的一句话吸引住了。
播音员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调说道："本次招聘会，‘雄狮’企业将提供大量优质岗位，欢迎退伍军人踊跃参与。"
雄狮。
卫东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霍军长私人印章上的那头雄狮。
他知道，这是军长给他的指示。
信息隐藏在新闻中："雄狮"是暗号，意味着军长已经收到了他的警告，并启动了应急预案。
卫东必须立刻执行军长的下一步指令。
他看向身后的高志国。
高志国正闭目养神，似乎对收音机里的新闻毫无兴趣。
军长的指令，是让他找到一个安全的机会，脱离高志国的视线，进行一次关键的"任务交接"。
卫东知道，这个机会稍纵即逝，他必须制造一个完美的意外。
10
卫东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直在寻找那个"完美的机会"。
高志国变得更加谨慎，几乎寸步不离，所有的会面都安排在封闭且安保严密的私人场所。
卫东知道，高志国即将完成他的技术转移计划，他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卫东必须采取行动。
在一次前往机场的路上，卫东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高志国这次是要去境外，进行最终的"交接"。
卫东在进入高速公路前，突然将车开向了一个偏僻的加油站。
"卫东，怎么回事？时间很紧！"高志国不满地皱起眉头。
"报告高董，油箱指示灯突然报警，可能油量不够，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加满油再走。"卫东语气沉稳，这是他作为一名专业司机应有的谨慎。
高志国虽然不悦，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卫东将车停在加油机旁，下车加油。
在加油的过程中，卫东的目光扫视着四周，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何涛参谋。
何涛参谋穿着一件普通的外套，戴着帽子，站在加油站旁的便利店里，看似在打电话，实则目光紧紧盯着卫东。
卫东知道，交接的时间到了。
他迅速将油枪插好，然后走向便利店，假装去买一瓶水。
在经过何涛身边时，卫东没有停顿，没有眼神交流，只是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天气变冷，注意保暖。"
何涛参谋也用同样平静的声音回应："已接收，请按计划执行。"
卫东拿了一瓶水，迅速付账。
当他回到车边时，他看到一个细节：何涛参谋将一个小型U盘，塞进了加油机旁边的垃圾桶里。
卫东知道，U盘里藏着军长给他的最新指令。
他加完油，回到车上。
在系安全带时，他将手伸进副驾驶座下方的夹层，那里藏着他用来收集情报的微型录音设备。
他取出录音设备，在高志国不注意的瞬间，迅速将录音设备与高志国之前给他的那个红包一起，塞进了垃圾桶。
卫东没有去拿U盘。
他知道，高志国在监控他，他不能冒着暴露的风险去触碰U盘。
他要做的，是根据军长"雄狮"的指示，执行他早就预设好的"B计划"。
卫东发动了汽车，驶向高速公路。
在高速公路上，卫东突然发现，前方的路牌显示"前方施工，请绕行"。
卫东知道，这绝不是巧合。
这是军长在为他铺设的"瓮中捉鳖"之路。
他按照路牌的指示，将车开向了偏僻的辅路。
"怎么回事？不是说走高速吗？"高志国开始感到焦躁不安。
"高董，路牌显示前方施工，我们走辅路更快。"卫东冷静地解释。
辅路越来越荒凉，卫东将车速保持在稳定的范围内。
就在这时，卫东突然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冲向了路边的一片荒地！
"卫东！你干什么！"高志国惊恐地大喊。
"报告高董！轮胎爆了！"卫东大喊，但他的手却稳稳地控制着方向盘，确保车辆在冲入荒地后，只是安全地停了下来，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高志国气急败坏地想要下车，但卫东抢先一步，锁死了车门。
"高董，别动！我下去看看轮胎！"卫东以最快的速度跳下车，然后，他用最标准的军人姿势，立正，面向车辆。
他没有检查轮胎，而是猛地抬起头。
此时，荒地四周，突然响起了警笛声。
三辆军用越野车，从三个方向，迅速包围了高志国的专车。
车门打开，跳下的是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
而走在最前面，摘下帽子的，正是霍庭山军长！
霍军长眼神锐利，直视着车内的卫东。
卫东没有说话，只是向军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霍军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他走近专车，对着车内惊慌失措的高志国，沉声说道："高志国，涉嫌危害国家安全，我们有理由对你实施逮捕！"
高志国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卫东知道，他成功了。
他用一次看似意外的"爆胎"，将高志国带入了军长设置的包围圈。
霍军长走到卫东面前，目光中充满了赞许。
"卫东，"霍军长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做得很好。这十年，你没有辜负国家对你的信任。"
卫东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句认可，比任何奖章都更有分量。
霍军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指着远处的一辆军用越野车："上车吧，你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常联系’，意味着你的使命，永不终结。"
卫东挺直了胸膛，登上了那辆军车。
他知道，他所守护的，是国家的磐石，是无名英雄的最高荣耀。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辆被包围的商务车，那里，有他十年潜伏的终点，也是他全新征程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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