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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马维珍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重新审问了田金锡。他并非不信任赵继虎的审问结果,而是渴望亲耳听到田金锡是如何将罗汉卿发展成特务的过程。如果是别人说出罗汉卿是日本人的眼线,马县长决不会轻易相信。然而,现在这话出自赵继虎之口,他不得不重视起来,必须亲自去证实这一说法。
遥想五年前,马维珍初来长葛任职时,亲自从国民党学生军中精挑细选了罗汉卿。短短几年时间,罗汉卿并未与日本人有过接触,如今,怎会成为日本人的特务呢?
马维珍心中满是疑惑,他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
但审讯的结果却让马县长瞠目结舌,一时语塞。
原来,早在1937 年初,田金锡就曾找上罗汉卿。那时的罗汉卿心高气傲,满嘴爱国言论,是一名政府职员。田金锡并未公开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将儿子田木森的情况告知罗汉卿。
待到上海和南京相继被日军攻陷后,田金锡再次登门。这次,他带着重金而来,目的是收买罗汉卿,再通过罗汉卿来收买长葛县长马维珍。在金钱的诱惑下,罗汉卿同意成为日本人的特务,但他也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等日本人来了,他要当长葛的县长兼保安团团长。
这一年来,罗汉卿之所以没有策反马维珍,是因为他不想让马维珍也成为日本特务。他担心的是,如果马维珍和自己一样成为日本人的特务,那么等日军占领长葛后,自己就没有了位置。
推荐程大肚担任长葛抗日自卫团团长一职,也是罗汉卿精心策划的一步棋。一方面,罗汉卿与程大肚有过几年的交情;另一方面,程大肚心狠手辣,贪恋女色和财物,第三,程大肚为了自身利益可以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当上抗日自卫团长,对罗汉卿的特殊工作自然极为有利。
现在,马维珍终于相信了,他深信赵继虎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真是个贱骨头!”
马维珍愤怒地咒骂着。他的骂声既是针对田金锡,也是对与自己共事多年的秘书罗汉卿的失望和愤怒。
随后,马维珍将汉奸田金锡的情况详细上报给省国民党政府主席刘恩茂,并请示处理意见。
第二天,刘恩茂通过电话告知马维珍,对于田金锡,要寻找一个适当的时机,将其游街示众。在公开审判后,处以死刑,以达到惩罚汉奸、教育国民的效果。
最后,刘省长对长葛县在抗日除奸工作中取得的成绩给予了高度评价。这让马县长心中犹如喝了冰糖水一般,甜滋滋的。
2.
再说程大肚一行,乘着那三辆马车,缓缓地回到了长葛。程大肚呀,他甚至连自己的家都顾不上回,便火急火燎地直接去求见马县长。
待到见到马维珍之时,程大肚“扑通”一声,极为干脆利落地就跪倒在了地上。看到程大肚如此举动,程秀进以及程大肚的那几个手下,也赶忙跟着一同跪下。
只见程大肚那脸上早已是涕泪横流,泣不成声,那悲切的模样让人瞧着都心生怜悯。他一边痛心疾首地悔过着自己曾经犯下的种种罪行,一边又对马县长对他的重用之情千恩万谢,嘴里不停地说着马县长简直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从今往后,必定会竭尽全力地支持马县长的工作,以此来报答这份莫大的恩情。
马维珍眼见着程大肚如此的真诚之态,急忙走上前去,一面伸出双手将程大肚费力地扶起,一面也是饱含深情地说道:
“哎呀呀,我的兄哩呀,你可真是让我想死了呀。这好几年呀,可真是让你受苦受罪了呀!”
说着说着,马县长便和程大肚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之后,马县长一面热情地与王会长他们一一握手,一面满是关切地说道:
“大家都受累了呀,大家都受累了呀。马某我真是太感谢你们找回了秀清,真是太谢谢了呀。”
说着,马县长又紧紧拉着程大肚的手,一起到客厅里坐下。又赶紧让人沏上最好的茶,拿出最好的杯。接着,又叫手下赶紧去准备酒席,并吩咐道:
“去,把杨区长、尚区长和翟区长他们都请来。还有,银行监理唐定宇,保安团长李惠民,咱们一起为秀清兄哩接风洗尘!”
安排完,大家一起说笑交谈,十分开心。
说话间,三位区长骑马来到,与程大肚和王会长他们握了一回手,自然也少不得问寒问暧,说些想念的话。
马维珍从怀里掏出表看了看,站起身来说:
“唐行长和李团长,怎么还没来?再去摧摧!”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人说笑着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大声说道:
“听说俺兄弟秀清回来了,这样高兴的事儿,怎么能少得了俺。”这说话的,正是长葛县保安团长李惠民。
“咦,几年不见,你又发福了。”银行行长唐定宇,也亲热了一回。
“好,人都齐了。走,天一阁!”马维珍高兴地说道。
天一阁,是当时长葛最好的饭店。当马维珍他们前呼后拥来到饭店时,酒席已经备好。大家便分了主次,相互谦让了一回,一一入座。
马县长自然是先举杯提议:
“来,都端起。这第一杯酒,欢迎秀清回来!”
说完,马县长将这杯酒一饮而尽。其它人也都照样干了。
“这第二杯酒---”马县长又把酒杯满上,端起酒杯说,“为王会长他们一路辛苦,历时两个月,找到秀清,并安全地回来,表示真诚地祝贺和感谢。”
大家又把酒给干了。
“还有这第三杯酒---”大家刚放下酒杯,马县长再一次满上,端起酒杯说,“为了咱长葛抗日自卫团,为了打日本鬼子,为了咱家乡父老,干了!”
话音刚落,就见马县长“咕咚”一声,把酒喝完,并把酒杯口朝下,示意给大家。
马维珍提完三杯酒,又按老规矩,给程大肚、王金桐他们,每人敬了六杯酒,意为六六大顺。
敬完酒,马县长高兴地说:
“开席酒也喝了,来吧,叨菜,叨菜。”
马县长一边说,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儿五香牛肉,放到程大肚的醋水里。激动得程大肚连声道谢。
其它人,也都开始让着,吃着,说着,笑着。
大家吃了一会儿,程秀清站起来说:
“我也提三杯酒,但是,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自己先喝两个。”
程大肚说着,连着给自己倒了两杯酒,喝了个底儿朝天。
“第一杯,我敬马县长,给了我程大肚重新做人,戴罪立功的机会。”说着,他同马维珍碰了一下杯,把酒喝干。
“第二杯,我敬王会长他们,从长葛到铜川,又从铜川到长葛,经历了千辛万苦,对我一路照顾。借这杯酒,我程大肚表示深深的感谢!”说着,就与王金桐、张廷弼、张凌久一起碰杯。
见弟弟程秀进坐着没动,程大肚就说:
“来,秀进。这一路也多亏了你,一起碰一个。虽是亲兄弟,也是要感谢的。”
说完,大家就一起干了,还相互客气了一回。
“第三杯,我敬在座的几个小兄弟、三位区长、唐行长和李团长,为了我程大肚,也都没少操心。本人表示由衷的感谢!”
程大肚说罢,又同大家碰了杯,一饮而尽。
“来,大家边吃边喝,边吃边喝。”马县长见程大肚敬完酒,就拿着筷子,示意大家叨菜。
之后,王会长、三个区长、唐行长、李团长和程秀进,也都相互敬了酒。大家开怀畅饮,直喝到夜半三更,又吃了一碗汤面,这才离席,去了旅馆休息。
临走时,马县长双手握着程秀清的手,关切地说:
“兄哩呀,你好几年都没回家了。明天回家后,好好跟家人团圆团圆,别急着上任。过几天,咱们还要开个会,对你正式任命。这一路怪辛苦的,好好歇了吧!”
“中啊,马县长您慢走。”程大肚还想送送马县长,马县长却边走边回头说:
“回吧,回吧,好好歇了吧!”
3.
就在程大肚回长葛的那天晚上,赵继虎秘密会见了刚上任不久的中共长葛县委地下负责人葛树堂。
葛树堂,是长葛东乡人,和尚桥修铁路的前一年,他和弟弟葛树彬一起,跟随兄长来到了和尚桥。铁路建成后,就又一起在铁路上做搬运工。
京汉铁路大罢工那年,葛树堂参加了革命活动,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在许昌一带,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弟弟葛树彬,却在蒋冯阎军阀中原大战时,参加了冯玉祥的部队。冯玉祥失败后,葛树彬失去音讯,至今不知死活。
1938年初,河南的抗日宣传和武装斗争开展得如火如荼。为加强党对抗日武装的领导,此时的中共许昌特委,就派葛树堂回到家乡长葛,指导抗日和宣传工作。
葛树堂到长葛后,一手发展组织,一手建立地下交通网络。仅仅几个月,就在县城、和尚桥、石固、石象、董村、古桥、后河、南席等乡镇,建起了联络点。
而葛树堂本人,虽说家在和尚桥,他却整日推着一辆独轮车,各乡各镇,走街串巷,卖起了货郞担儿。
赵继虎是在和尚桥的一家胡辣汤店里,见到葛树堂的。胡辣汤店的女老板王花英,也是和尚桥人,平时与葛树堂一家关系要好。
王花英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父母都是朴实的农民,靠着几亩薄田维持生计。她从小就勤劳善良,帮着父母操持家务,分担生活的压力。
王花英三十三岁上死了男人,她带着一个孩子,生活艰难。为了生活,王花英就在葛树堂和几个邻居的帮助下,改造了自家住房和院子,开了这家胡辣汤店。
走进王花英的胡辣汤店,一股浓郁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店门口挂着一块有些陈旧但却干净的招牌,上面写着“王记胡辣汤”几个字。店内的空间不算大,但被收拾得整洁有序。几张木质的桌椅摆放其间,虽略显简陋却有着岁月的痕迹。墙壁微微泛黄,上面张贴着一些特色图片。店里是暖黄色的,给人一种温馨之感。
王花英虽说已过而立之年,但仍风韵犹存。她身材高挑而纤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衬托出她那白皙而精致的脸庞。她的眉眼弯弯,似有一汪清泉在其中流转,眼神中透着一股坚韧与温柔。她的嘴唇不点而红,时常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既有成熟女性的韵味,又有历经生活磨难后的淡雅与从容。
平日里,葛树堂时常会到王花英的店里来,帮着她搬搬重物,或是修修店里的桌椅板凳。每次看到葛树堂来,王花英总是会露出温暖的笑容,热情地招呼着他。有时候,王花英会特意多做一份胡辣汤,端到葛树堂面前,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喝下去,眼里满是关切。而葛树堂也会在闲暇时,和王花英唠唠家常,关心一下她和孩子的近况,还会耐心地听王花英倾诉生活中的烦恼和忧愁,然后轻声地安慰她、鼓励她。
前些年,因为葛树堂经常救济王花英,两家关系很是友好。久而久之,王花英从内心里,就喜欢上了此时还是单身的葛树堂。王花英会在葛树堂忙碌的时候,默默地为他准备好饭菜,等他来取。她也会在看到葛树堂衣服破了的时候,细心地为他缝补。有一次,葛树堂不小心着凉生病了,王花英知道后,焦急万分,又是熬药又是炖汤,还亲自照顾他,直到他恢复健康。而葛树堂对王花英的付出也都看在眼里,心中对她充满了感激。
今天,葛树堂把和赵继虎秘密会面的地方,选在王花英的胡辣汤店里,也是因为,他相信这个女人。尽管王花英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她,绝对会为葛树堂他们,守口如瓶的。
两人见面后,赵继虎把马维珍邀请他到长葛抗日自卫团任职的事,详细告诉了葛树堂。
葛树堂听后想了想说:“这是好事儿呀。这不但是打入国民党长葛县政府的最好机会,而且,还可以借此,教育抗日自卫团,使它成为真正的抗日队伍。”
“我也这么想。”赵继虎说,“但组织上还必须同意。毕竟,这不是小事。”
“嗯,你说得对。我明天就把这一情况,上报到中共许昌特委,征求上级的意见。”葛树堂兴奋地说道,“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你等我消息。”
两天后,葛树堂在陉山古社柏林里,再一次同赵继虎见面。葛树堂郑重地说:
“许昌特委同意你去参加长葛抗日自卫团。但是,要做好保密工作。今后,你就有了双重身份。不过,还得让方柏松和你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平时,要多结交进步人士,不要太锋芒毕露,以免被人猜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中啊,那长葛抗日先锋队,咋安排?”赵继虎问。
葛树堂想了一会儿说:“你看这样中不中。让李清河兼队长,葛铁林做副队长,敬子玉还做侦察队长。”
“这样也行。就是李清河脾气,有些暴躁。”
“这个人我了解,很有激情,思想进步。慢慢来吧,毕竟他在陉山当土匪时间长了,脾气坏也是可以理解的。”
葛树堂深思了一会儿,继续说,“虽然你去了自卫团,但抗日先锋队的工作,你还得暗中进行指导。那可是咱党自己的抗日队伍,一定要管好。”
“嗯,中。我听铁林说,恁俩还是同村儿?”赵继虎问。
“不仅是同村呀,还沾亲带故呢。”
葛树堂笑着说。但他话锋一转,“继虎,你尽快去找马维珍,把你的想法给他说清楚。”
“那中,我走了。”赵继虎说完,见马维珍去了。
4.
得知赵继虎愿意到长葛抗日自卫团任职,县长马维珍很是高兴。他赶紧叫人去请杨国贤、尚志虎和翟慎修三位区长,一起商议自卫团的人员安置问题。
马维珍问赵继虎:“你懂军事,当自卫团的总参谋,中不中?”
“我听县长您的安排。”赵继虎谦虚的说。
“至于方柏松,能带兵,依我看,当个副队长什么的,你看呢?”马维珍说着,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赵继虎。
“俺没意见,不知道三位区长是咋想的!”赵继虎说。
马县长用眼光扫了一下三位区长,然后说:“杨区长,说说你的意见吧!”
杨国贤本不想说什么,见马县长问,也总得表个态吧。他想了一下说:“让方柏松做我的副手吧。俺喜欢那人,比较直,也有军事才能。”
“那中,咱就这么定了。明天开会,就正式任命。好了,就先这样吧。继虎老弟,你把陉山那边弄利索就过来吧!”
马县长说完,赵继虎和杨国贤他们起身,一起离开了县大院。
路上,杨国贤对赵继虎开玩笑说:
“赵老弟,俺去陉山招你,你不来,马县长请你,你就过来了。看来,还是俺的级别不够哇!”
赵继虎接口道:“杨兄说笑了。马县长请我是真,俺想和杨区长并肩战斗,那也是真哩。”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各自回去。
5.
在这几日里,敬子玉可是一点儿都没闲着。他严格按照赵继虎的吩咐,带领着几名训练有素的侦察员,悄悄地来到了和尚桥。从到达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仿佛融入了这片土地,低调而隐秘地展开行动。
敬子玉神色严肃而专注,他那锐利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与土豪张丙臣有关的蛛丝马迹。
他带着侦察员们穿梭在和尚桥的大街小巷,时而佯装路人在街头巷尾徘徊,时而隐身于角落里静静观察。他们还会去拜访一些当地的老人,然而有些老人却因为对张丙臣的畏惧或是其他原因,对他们的询问三缄其口,这让他们的调查进度受到了一定阻碍;当他们巧妙地向一些与张丙臣有过接触的商户、村民旁敲侧击时,很多人要么闭口不谈,要么闪烁其词,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们获取真实的情况。
每一个行动,每一个决定,敬子玉都做得极为谨慎,他深知这次调查任务的重要性和艰巨性,丝毫不敢有半点儿马虎和懈怠,可面对这些阻碍,他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暗思索着应对之策。
提起这个张丙臣啊,那还真得从他爷爷那一段过往开始讲起。
实际上,张丙臣他们一家啊,并非是和尚桥土生土长的老住户。就如同葛铁林家一样,都是在京汉铁路开始修建的前一年,才从乡下迁徙过来的。
张丙臣的爷爷呢,是西乡陉山脚下的一位乡下郎中。他呀,由于经常需要出门去买卖药材,并且还时常出没于各个村镇之间,自然而然地就见多识广起来。
在那年,张丙臣的爷爷去许昌采购药材回来的途中,偶然间看到有几个外国人,正拿着些叫不上名字的稀奇古怪的仪器在那照来照去的。张丙臣的爷爷心中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完全抑制不住,便迈步走上前去询问。
这是几个有着打着卷儿的黄头发的外国人,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听懂中国话,反正张丙臣的爷爷呢,那肯定是听不懂外国人嘴里说的那些个啥。就这样反复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帮忙干活的中国人。
那中国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张丙臣的爷爷,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
“老哥啊,这儿马上就要修铁路啦。”
“铁路?”张丙臣的爷爷一脸茫然。
“对,就是铁路!”
那中国人见张丙臣的爷爷面露疑惑之色,便又进一步解释道,“就是那种跑火车的铁轨呀,这儿马上就要有火车跑啦。”
你还真别说,张丙臣的爷爷还真就从来没见过铁路呢,不过他倒是听说过火车。那还是他在禹州的中药材集市上采购药材的时候,听外地人提起过,说那玩意儿又大又长的,能拉特别多的东西,而且跑起来速度特别快。
做了长达几十年药材商人的张丙臣的爷爷,凭借着他多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敏锐直觉,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蕴含着的大好的商机。
在那之后,他不辞辛劳地经过多方打听以及反复证实,行事果断的他甚至连和家人商量一下都没有,就急匆匆地直接奔赴了和尚桥。到了和尚桥后,他在桥北村靠近清溢河的边上,毫不犹豫地一口气买下了三处破落户的院子。
到了第二年,他爷爷更是孤注一掷,几乎倾尽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在和尚桥那繁华的地带,买下了四间门面,紧接着就开了一家名为“济世堂”的药铺,专门从事卖药治病的营生。
在张丙臣的弟弟张丙坤出生的那一年,就是他母亲因为中风而不幸离开人世的那一年。那个时候,张丙臣仅仅才六岁,而他的姐姐张丙芹也不过才八岁而已。
讲起来啊,对张家来说,那一年真的是祸不单行。
就在张丙臣的爷爷和父亲,一边要忙碌着药房的生意,一边还要费尽心思百般呵护这些幼小的孩子们的时候,一个看似平常却又注定不平常的夜晚悄然降临了。
夜色如墨,深沉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四周静谧得让人心里发毛。
一阵杂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惊雷般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还没等张家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就如潮水般汹涌地涌进了院子。
他们手持明晃晃的利器,那狰狞的面目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恐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恶的光芒,仿佛是从地狱中逃出的恶鬼。张丙臣的爷爷惊恐万分,他们的内心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怎么会有这样的灾难突然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试图阻止这些土匪的暴行,他们的身体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此时的张丙臣和姐姐弟弟吓得躲在角落里,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张丙臣的心里被无尽的恐惧所充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世界仿佛在瞬间崩塌了。他紧紧地抱住弟弟,仿佛这样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助和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土匪们如饿狼一般疯狂地翻箱倒柜,他们粗暴地把家里值钱的东西统统搜刮一空,锅碗瓢盆被扔得满地都是,清脆的破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济世堂里那些珍贵的药材也没能幸免,被土匪们一袋袋地扛走,那曾经摆放整齐的药柜此时变得空空如也。
张丙臣的奶奶试图保护家中的财物,她的心里满是焦急与不甘,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被洗劫一空啊,她哭喊着与土匪理论,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怒。却被一个土匪无情地推倒在地,她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另一个土匪举起手中那寒光闪闪的大刀,恶狠狠地朝奶奶砍去,奶奶惨叫一声便倒在了血泊之中。张丙臣看着奶奶倒下,心中像是被千万把刀狠狠刺痛,他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土匪如此残忍,为什么要这样伤害他们。
在正堂里,土匪们发现了那尊珍贵的佛像,他们那贪婪的目光立刻被佛像吸引,疯狂地想要夺走。张丙臣的父亲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想要护住佛像,他的心中满是对佛像的珍视和守护的决心,那是他们家族的信仰和精神寄托啊。
然而,他却被土匪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最终,佛像还是被土匪抢走了,他们大笑着扬长而去,那刺耳的笑声仿佛在嘲讽着张家人的悲惨遭遇。
那佛像身高一尺八寸,肩宽九寸。面露微笑,体态端庄,满目善缘,状如始祖。这尊佛像,值不值钱咱且不说,那可是张家几百年的祖传之物,也是护佑张家几百年的神物。
好在张丙臣他爹够精明。他把这些年挣来的钱财,藏到一个陶缸里。又用棉布包好了,盖好盖子后,深埋在了茅房旁边的一棵榆树下。并在上面种上了一些花草。这才保住了一家人多年的积蓄。
掩埋了奶奶之后,张丙臣他爷他爹,为了全家人的安全,拿出大部分钱财,开始了长达两年的庭院建设。不但把张家大院建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还花钱雇了六个家丁,托人购买了几杆长枪,并让张丙臣的表叔张世强,也带着家眷从乡下搬进来,专门负责大院的安全。
之后,张丙臣他爷他爹,才又继续经营他们的药材和珍所。随着铁路通行和火车站的建成,和尚桥的人口剧增,客商云集。张家的买卖可谓是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又经过张丙臣他爹的多年经营,张家就越发富足。到了张丙臣这一代,张家已经是长葛远近有名的富户。
张丙臣虽说姐弟三人,但他却是爷爷最宠爱的男孩儿,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因为家庭富足,他从小就娇生惯养,性格怪异。打架斗殴,不学无术。弄得家长也没办法。
在张丙臣十三岁那年,父亲托人托关系,强行把他送进了登封少林寺,做了一名俗家弟子。这样做,一是想让少林寺严格的寺规,约束他那放荡不羁的个性。二是想让他在少林寺,学些功夫,强身健体。三来,也不想让他在社会上惹事生非。
张丙臣在和尚桥虽说是个“小霸王”,但到了少林寺,哪还能横得起来。刚进去不久,他就对一个比他大的师兄大打出手。但那师兄只是双手合十,口念“啊弥陀佛”,并不理会他。可张丙臣并不知道,那是师兄不想和他计较。他反而一二再、再二三地对那个师兄拳打脚踢,还骂那师兄是“熊包”。
有个小和尚,把这事告到了主持那里,主持不动声色。
有一次,主持集合大家进行操练,就想用行动,教育一下张丙臣。想让他知道天高地厚,从此收敛些。
操练场上,主持把那个挨打的徒弟叫出来,又叫了另外三个徒弟。让他们三对一,来一场比武操练。三个徒弟分别从上路、中路、下路,一起向那挨打的徒弟袭来。只见那挨打的和尚,先是左右闪身,上下翻腾,游离在对方的拳脚之外。之后,突然跃起,在空中旋转了七百二十度。手脚到处,随着一阵“叭叭叭”的声音,那三个徒弟应声倒地,率得不轻。
这场比武操练,直看得张丙臣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出来。
主持又让张丙臣出来。对他说:“你来寺里也有些时日,你自己挑选一个小师兄,和你一起比武操练如何?”
此时,满脸通红的张丙臣,不知如何是好。他扫视了一下所有人,最后,他指着一个八岁的小师兄,对主持说:
“我就跟他打!”
那主持笑了笑说:“你已经十六岁了。和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打,真不嫌脸红啊!”
其它师兄师弟们,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那个八岁的小男孩儿走出来,对主持施了礼,然后说:
“师傅,我愿意和他比武!”
主持小声地对那小男孩儿说:“那好吧,注意分寸”。
小男孩儿来到场上,走近张丙臣,摆开架式,准备比武操练。
张丙臣却也不急,他看着眼前这个小男孩儿,不好意思地说:
“小师兄,别怪俺欺负你。别人,俺打不过,只能同你打。你要是害怕,咱就不打了。”
那小男孩儿听罢,对张丙臣作了个鬼脸。也不说话,只是用手,给张丙臣做了个“来打”的动作。
张丙臣又说:“那好吧,俺让着你点儿。”
张丙臣说完,飞起一脚,踢向对方头部。只见那小男孩儿并不慌张,只轻轻向后一仰,闪了过去。
张丙臣见一脚落空,又出右拳,自上而下,朝着小男孩儿的脸上打来。小男孩儿也只是快速转了个身,顺手接着打来的拳头,又轻轻往前一带,只见张丙臣一时站立不稳,被重重地摔了个“猪啃泥”。
张丙臣哪吃过这亏,况且对方还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儿,脸面也过不去呀,他从地上爬起来,愤怒地说:
“老子让着你,你却给俺来真的,那咱就甭客气了!”
说着,张丙臣突然一个扫荡腿,向对方袭来。而那小男孩儿并不躲闪,就地腾空而起,顺势猛出右脚,直踢向张丙臣的头部。
来不及躲闪,只听得“咚”一声,张丙臣又被踢倒,脸部顿时黑青。主持赶忙叫住。小男孩儿立马收势,双手合十,对着张丙臣施了礼,就要归队。
那张丙臣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趁着那小男孩儿不备,又飞起一脚,向对方的后背袭来。
小男孩儿也不回头,竟突然趴下,翻过身来,给张丙臣来了个兔子蹬鹰。只见张丙臣的身体,被小男孩儿的双脚突然抛起,又重重摔向地面。直痛得张丙臣“哇哇”大叫。
操练场上的和尚们,又哈哈大笑起来。
主持走过来,把张丙臣拉起,说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不可有欺人之心!”
到张丙臣二十岁那年,他爹才把他从少林寺里接回来,娶妻生子。并把家中生意,一并交给了他。
张丙臣从少林寺回来的那一年,他的姐姐张丙芹,嫁给了开封警备队的一个小职员。姐夫家是新郑的,他本人虽然是小职员,但家里,却也是当时新郑一带的大户人家。
第二年,弟弟张丙坤,被他爹送往南京的国医学堂,学习中医。
几年后,他的父亲因病去世,张丙臣也就成了张家的当家人。
但是,张丙臣从少林寺回来后,并没有改变他那性格怪异、打架斗殴的坏毛病。不但如此,还凭着在少林寺里学的一些功夫,在社会上结交了一些流氓土匪,欺压乡邻,无恶不作。
马维珍来长葛那年,张丙臣用金钱贿赂马县长,顺利当上了和尚桥区的保安队长。同时,他还兼任着长葛县药材商会的会长。而暗地里,张丙臣还操纵着长葛境内的毒品买卖。
一次到马维珍家里做客,张丙臣见在马县长家里的几案上,摆放着一尊佛像。只见那佛像,左手捻珠儿,右手摇扇。身披金色袈裟,头戴紫色佛帽。
张丙臣眼前一亮,顿时惊呆了。
张丙臣心想,这个佛像好眼熟呀。对了,这不就是小时候自己家里摆放的佛像吗?这不就是爷爷和爹爹经常给自己提起的那件祖传佛像吗?这不就是六岁那年家里遭兵匪抢劫之后丢失的那件老物件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丙臣越想,越觉得奇怪。自己家里被抢走的佛像,怎么会在县长马维珍家呢。难道当年,是马维珍带人抢劫了我们张家?
但张丙臣立即就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那个时候,马维珍还没来长葛。
见张丙臣两眼盯着佛像,马维珍开玩笑地说:
“张老弟,怎么,对这尊佛像感兴趣?”
“呵,不,不。我,我也信佛。”
张丙臣忙着回答,却是极不自然的。不过,他还是斗着胆子问道,“马县长,我这人从小信佛,又在少林寺修行多年,敬佛之心自然有。只是,只是不知道马县长,愿不愿意割舍此物,丙臣愿意重金求得。”
“哈哈,这可是朋友送我的。转让,怕是不好吧。如果那位朋友问起,我如何应付?”马维珍笑着说。
“是的,是的。”张丙臣回答着,突然又问,“难道马县长,你也是个信佛之人?”
“唉,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不太信这个。只是朋友送来了,又没处放,只能摆在几案上了。”
马维珍见张丙臣对这尊佛像很感兴趣儿,也就有意出手。于是就又说,“看你怪喜欢的,就转给你吧。不过,朋友可说了,这东西是花五千大洋买来的。可是不便宜呀!”
“好,还是马县长痛快。”
张丙臣见马维珍有意转让,就假装高兴地说,“好,一言为定。我加一千,给你六千大洋。不过,你得告诉我,你那位朋友是谁!”
“这个,这个---不过也没关系。”
马维珍虽说是一县之长,却也是个爱财之人,他想了想说,“是程秀清,托人送给我的。”
张丙臣听后,可真是五味杂陈,决心弄个清楚。
6.
张丙臣家里的那尊祖传佛像,在张家被抢劫后,怎么会落入程大肚手里呢?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那年,程秀清的大哥程秀章,带着自己的七名生死兄弟展转回到长葛不久,就与赵根兰里应外合,灭掉了东乡车龙寨的土匪。之后,就在车龙寨上,建立起了自己的土匪武装。
经过秘密商定,车龙寨土匪帮,由程秀章的手下尹家辉出任寨主。
那尹家辉,本是长葛和尚桥南边不远的英刘村人。十六岁那年,被军阀吴佩孚手下抓了兵丁。因为年龄小,被分配到总后勤为长官们喂马。后来就认识了当时还是警卫连长的程秀章。因为是长葛老乡,尹家辉人又机灵,就被程秀章调到自己的警卫连里,当了一名警卫员。两年后,在第一次直奉战争中,程秀章因为救吴佩孚而身受重伤,多亏身边的这位小老乡的救助,才能最终脱险。
程秀章伤好后,被吴佩孚提拔为警卫团长,而年仅十九岁的尹家辉,也被提拔为警卫连长。自此,尹家辉同程秀章,也结成了生死兄弟。到了第二次直奉战争吴佩孚失败后,尹家辉也跟随程秀章回到自己的老家长葛。
尹家辉本是穷人家的孩子。回到家后,看到父亲病故,姐姐出嫁,只有他娘一个人,还生活在那间破旧的土房子里,真是一阵心酸。于是就从程秀章那儿,要了几十块大洋,为母亲修缮了房子,添置了些用具,买了些粮食。这才有些安心。
等到尹家辉当上车龙寨土匪大当家后,就一心想抢劫几个大户。弄些钱财,买处宅院,把姐姐也接过来,伺候他老娘。于是,他就把这一想法,告诉了程家兄弟。
听了尹家辉的想法后,还没等大哥程秀章点头,在一旁的二弟程秀清和三弟程秀进,就已经高兴得不得了。
程秀清顺势说道:“大哥,俺也正有此意。现在,咱家一下子多了不少人,这么多兄弟等着吃饭穿衣。再说了,咱也得自己好好发展呀。没钱,这一切都无从谈起。咱不如趁着现在世道混乱,先干上几把,腰里硬起来再说。”
程秀进也不失时机的说道:“就是。大哥,干吧。”
程秀章自然是老谋深算,他看了看尹家辉和兄弟们,见大家都睁着一双渴望的眼睛。他刚想说同意,却见赵根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于是就问:“赵老弟,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一不能抢劫老百姓,二不能出人命,三不能烧人家的房屋。”赵根兰想了想说,“要不然,咱们跟那些残暴的土匪,又有啥区别!”
“这一点,也正是我要说的。”程秀章说道,“咱虽然也上了车龙寨,也想抢劫财物,但不能像别的土匪那样。赵老弟说得对。”
二弟程秀清接过话茬说:“大哥,赵哥,你们放心。我们好好计划一下,就对那些大户富户动手。我们不杀人,只要钱。”
就这样,在程秀清的建议下,他们首先抢劫了和尚桥的富户张丙臣家。抢劫张丙臣家那天,是尹家辉带着程秀清和车龙寨土匪干的。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换上了程秀章从部队带回来的一些当兵的衣服。
所以,才有了后来是兵匪抢劫了张家的说法。
张丙臣家祖传的那尊佛像,就是那天抢劫来的。程秀章和程秀清都把那佛像当成宝贝,在家里藏了好多年都没敢露面。等到马维珍来长葛当县长时,就把那佛像送给了马维珍。并交待马县长,一定要收藏好。哪知道马维珍却偏偏把那尊佛像摆在家里的几案上,又被张丙臣看到了。
这件事,让张丙臣对程大肚,从此有了怀恨之心。
7.
事实上,张丙臣与程大肚之间的矛盾纠葛,不仅仅局限于那尊佛像之事,更深深地扎根于那令人唾弃的毒品生意与买卖之中。
几年之前,当程大肚爬上长葛保安团总监事以及联保主任这等高位之后,便通过当时担任和尚桥区保安队长的张丙臣,堂而皇之地踏入了毒品生意的黑暗领域。
在最初的时候,张丙臣也仅仅只是妄图借助程大肚,将其当作自己的一把庇护伞罢了。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程大肚的贪欲竟是如此地庞大无度,仅仅不过两年的光景,就硬生生地将张丙臣家的毒品买卖给抢夺了过去。这可让张丙臣的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别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张丙臣向来都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他怎能咽下这口气呢?于是,他赶忙将这档子事儿,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在开封警备队里担任秘书的姐夫。
为了能够重新夺回那毒品生意,张丙臣的姐夫不惜花费重金去买通开封警备司令手下的人,并且还对长葛县程秀清买卖毒品的行径进行了举报。而那能够证明程秀清买卖毒品的关键证据,恰恰就是出自张丙臣之手。
待到程大肚被捕入狱,程秀进也不得不被迫放弃那毒品买卖的时候,张丙臣旋即又借助当地的土匪势力,通过威逼恐吓以及拉拢利诱等种种手段,成功地将那毒品生意给抢夺了回来。
这些年,由于程大肚因为贩毒而被抓捕,长葛的毒品生意,便再一次鬼使神差地落入了张丙臣的暗中操控之中。他肆无忌惮地进行着强买强卖的恶行,将百姓们搅得苦不堪言。甚至就连他自家药店里所售卖的中药,也大多都是假冒伪劣的假药。此时此刻的张丙臣,已然彻头彻尾地变成了长葛县的一大祸害。
08.
敬子玉将张丙臣的这些种种恶行,一丝不苟地一一记录在案之后,接着又对张丙臣的活动规律、手下那些打手、武装家丁以及张家大院的具体情况,展开了细致入微的侦查。
在全面地掌握了基本情况之后,敬子玉便带着侦察员踏上了返回陉山的路途,马不停蹄地向赵继虎进行汇报去了。
09.
就在程大肚风风火火地回到长葛之后的第四天,马维珍郑重其事地召开了县参议会。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商议之后,最终明确地确定了长葛县抗日自卫团的人员具体安排。
鉴于国民党河南政府的批复文件上,清晰明白地写明了对于程秀清“委以副职”的这般要求,故而,自卫团的团长这一重要职位,便自然而然地由县长马维珍亲自兼任。
赵继虎,则被委以重任,担任团参谋长一职,同时兼任县长秘书。
而程秀清,也顺理成章地被委任为抗日自卫团的副团长,主要负责日常的军务工作。
参议会圆满结束之后,马县长当即便吩咐张廷弼负责起草任命文件,并且要将其上报给省政府以及第一战区司令程潜以获得批准。
就在当天下午,马县长又雷厉风行地正式召开了长葛县军政会议。会议明确作出决定:增选赵继虎、程秀清二人成为参议员。同时,开除罗干卿的县参议员资格。并且要求赵继虎和程秀清即刻走马上任,尽快着手对自卫团进行全面的整编和训练工作,以全力协助国军进行对抗日军的作战行动。
会议结束之后,马维珍又特意将程大肚和赵继虎留了下来,共同商议自卫团人员的具体安排,以及队伍的编制等相关事宜,并且还指定由赵继虎负责起草自卫团的军事纪律、岗位职责、士兵条理等一系列至关重要的文件。
1.
1938 年 5 月中旬的那段日子里,程秀清和赵继虎齐心协力,将长葛抗日自卫团的所有人员都集中到了程秀清的家乡——长葛董村的程家庄,准备在这里对自卫团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整编行动。
在赵继虎极具建设性的建议之下,程大肚将那两百多名抗日自卫团队员,依据每个人的个人特长,细致地划分为三个大队、一个侦察分队以及一个特勤分队。
第一大队乃是长枪队。这里面的成员都是曾经把玩过枪支的人,其中更有不少曾经当过兵。他们全部配备着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所奖励的枪支。
队长一职,由程秀清亲自兼任。而副队长,则由程大肚的铁杆兄弟宋宪彬担任,宋宪彬对程大肚忠心耿耿。
第二大队被命名为大刀队。这里的成员都是在山头上常常耍弄大刀的人。其中有不少人,还曾苦练过武术,具备一定的功夫底蕴。除了部分成员配备长枪之外,每人都自带一把威风凛凛的大刀。
队长由第二区区长尚志虎出任,副队长则由程大肚的另一位铁杆兄弟朱振清担当。
第三大队被称为投弹队。这里聚集的都是善于远距离投掷的人,其中大部分是自愿加入的青年农民。除了部分配备长枪以外,每人还都配发了手榴弹。
队长由第一区区长杨国贤担任,副队长则由方柏松担任。
侦察分队经过精心挑选,共有18 名队员脱颖而出。他们配备着短枪和锋利的匕首。并且还被分为了两组,主要负责军事情报的收集和侦察工作。
队长由足智多谋的赵继虎兼任。第一组由章志祥负责统管,第二组则由陈伯瑾负责领导。
特勤分队里的成员大多是没什么特别突出特长的人。他们主要负责后勤保障工作,这其中涵盖了自卫团日常的吃穿住用、战时的物资供给、伤员的救治等诸多事宜。其中一部分队员也配备了长枪,在必要的时候,他们还能够充当战斗护卫人员。
队长由第三区区长翟慎修担任,副队长则由程大肚的弟弟程秀进担任。
自卫团的总教官,是那位来自湖南的蛮子——军事教官程表。
程大肚还特意找人精心制作了一面天蓝色的军旗,军旗之上绣着几个格外醒目的红色大字:“长葛民众抗日自卫团。”并且又在“长葛民众抗日自卫团”这几个字的下面,绣了一个大大的“马”字。其用意非常明确,就是表明这是在马维珍领导之下的长葛民众抗日自卫团。
赵继虎将这次整编的详细情况,认真地整理成文件,程秀清也一同在文件上签了字,然后将其送到马维珍那里进行备案。各大队的领导们对队员们进行了一番训话教育之后,便带领着他们返回县城,随后展开了极为严格的操练。
11.
程大肚董村整编的当天晚上,马县长就在县大院,搞了一个小型的晚宴。参加晚宴的,除了赵继虎和程大肚,还有商会会长王金桐,县长秘书张廷弼,保安团长李惠民。
大家听了程大肚的整编情况后,都大加称赞,说他想得周到,办事细密,分工明确,用人得当。
程大肚不好意思地说:
“这都是马县长领导有方,赵参谋长办事周详。我程大肚,也只是出出力而已。”
马维珍端起酒杯说:“来,俺先给陈团长和赵参谋长敬一杯。恁俩,就是俺马某的左膀右臂,也是咱长葛抗日自卫团的主心骨。恁可要精诚团结,把咱的兵带好啊!”
程大肚双手端着酒杯站起来说:“马县长放心,俺程秀清决不让恁失望,唯您马首是瞻!”说完,把酒喝干,坐了下来。
赵继虎也站了起来,端起酒杯,与马县长碰了一下说:“知遇之恩,继虎自然不敢忘却。马县长的抗日之情,实令俺敬佩。俺定当全心全意,为国抗敌!”
说完,同马县长一起,一饮而尽。
王会长、李惠民和张廷弼,也端起酒杯,大家共同庆贺自卫团的正式组建。
大家吃着,喝着,说笑着,开心了一回。
大家正要散场,马县长把赵继虎和程大肚叫住。等王金桐、李惠民和张廷弼走后,马县长问赵继虎:
“赵老弟,我交给你的事情,你弄得咋样了?”
赵继虎见马县长问,没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程大肚。
“没事儿,秀清是咱自己人,你说吧!”马维珍见赵继虎犹豫,又补充了一句。
“经过敬子玉的周密侦察,已经把张丙臣的恶迹一一记录在案。就等县长大人发话了。”赵继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给马县长看。马县长看完,又让程大肚看了一回。
“都说说,咋办,这个恶棍!”
马县长气愤地说,“这个张丙臣,仗着自己会武功,家里又有钱,明着是商家,暗地里构结土匪,无恶不作,根本不把俺放到眼里。县里搞募捐,他向来不出一分钱,早该收拾了!”
程大肚见马县长要收拾张丙臣,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货真不是好东西。前些年,俺做毒品的时候,他就给俺暗中抢生意。听说,就是他到省里告的我,让老子坐了几年牢。中,既然马县长都这么想,这事儿就交给俺吧,俺一定宰了张丙臣。”
“这事儿,可不能让咱自卫团干。他张丙臣,毕竟是长葛县有影响的人物,还是和尚桥保安队长,药材商会会长。要做,就暗地里做。最好弄成是土匪火拼的假像。”
马县长又接着吩咐说,“赵老弟,你请陉山的人做吧。神不知鬼不觉,做完就走,你看---”
赵继虎想了一会儿说:“既然张丙臣贩毒,马县长可以直接让警察局出面,命令李惠民把他抓起来,然后审问定罪。为什么非要设计去除掉他呢?”
“赵老弟有所不知。”
马维珍看着赵继虎,似乎有所警觉地说,“那李惠民同张丙臣是远房亲戚。石象镇的乡绅大户高玉亭,是张丙臣的亲姑夫。高玉亭的大女儿,后来又嫁给了保安团长李惠民。就是这层关系。再说了,张丙臣的姐夫,现在可是省警备厅的机要秘书,还兼着情报科长。如果公事公办,就永远除不掉这个无赖。所以---”
“那中,我去找陉山的人商量一下。” 赵继虎想了想,觉得张丙臣这人,确实是罪恶多端。就贩毒这一项,就该杀。于是就答应了马维珍的请求,也决心为长葛民众,除去一害。
程大肚接口说:“赵老弟,恁把俺带回来的那六个兄弟带上,做这事儿,他们都是行家。俺的体型太招眼,就不去了。”
“中啊。俺也吃好喝好了。这就去陉山,先走了。”
说着,赵继虎站起身,离席而去。
马县长和程大肚送赵继虎出门儿后,又一同回到了县大院儿,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又喝了一会儿茶。
程大肚问马维珍:“张丙臣要杀,他的家人咋办?”
马县长喝了口茶,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看着程大肚,反问道:
“陈老弟,你说呢?”
“是不是一块---”程大肚拉长了声音,但只说了一半儿话,就停下了。
“连家丁带家人,那可是二三十口哇。如果上边怪罪下来,俺这个县长可不好交待哟!”
马维珍慢条斯理地说着,又喝了一口茶。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程大肚诡秘地说:
“土匪为报仇,杀人全家,斩草除根,这可是常有的事儿。不然,会留下后患的。听说,那张家大院儿,可是一处不错的宅院。马兄难道没有想法?”
“是程老弟你有想法吧。至于俺,说不定那天,就被调走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都杀了算了!”
程大肚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事儿,俺可是啥都不知道。唉,这帮土匪,太狠了。事后,好好安葬他的家人吧。”
马维珍见程大肚动了杀心,也半推半就地,默许了。
12.
程大肚和马维珍,究竟为何要对张丙臣痛下如此狠手,甚至要将他全家都置于死地呢?
原来,张丙臣从马维珍那里偶然获知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自家曾被长葛那些蛮横兵匪抢走的那尊珍贵佛像,竟然是程大肚当作礼物送给马维珍的。
于是,他的脑海中立刻就直接生出了怀疑,觉得那件抢掠自家佛像的事情极有可能就是程大肚及其兄弟一手策划并实施的罪恶勾当。
马维珍来到长葛之后,身为东乡保安队长的程大肚,心中怀着对权力的极度渴望,为了能够顺利登上长葛保安团总监事的高位。他不仅搜肠刮肚地筹备了数量众多的钱财送去,还把那尊有着特殊意义的佛像也当作讨好的礼物双手奉送给了马维珍。
但在当时,马维珍压根就不知道那尊佛像,是多年前从张丙臣家中蛮横抢走的。
张丙臣当时在和尚桥这个略显喧嚣的地方,他的生意可谓是繁杂多样,一方面从事着买卖药材这种较为传统的行当,另一方面还偷偷摸摸地经营着毒品买卖,与此同时,他还堂而皇之地担任着长葛县药材商会的会长。
为了能够在权力的舞台上更进一步,他咬着牙、忍着痛给马维珍送去了金钱,这才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和尚桥保安队长的职务。但马维珍那贪婪的胃口可远远不止于此,他心中渴望的,是能和张丙臣平分毒品所得。
而对于这件事,张丙臣自然是决然不会同意的,这简直就是在割他的肉、放他的血啊。于是,马维珍便心怀叵测地授意程大肚,让他利用保安团总监事的那点便利条件,对张丙臣的方方面面进行残酷地打压。最终,程大肚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和势力,成功地把张丙臣家的毒品生意抢走了一大半儿,这让张丙臣的心仿佛在滴血,眼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
张丙臣心中自然是极度不服气,更是万分不甘心自家的生意就这样被程大肚给野蛮地侵占了。张丙臣一次又一次地找到马维珍,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诉说,恳请马维珍能够秉持公道,出面来解决这个事情。甚至还歇斯底里地威胁说,要把程大肚告到开封警备厅去,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在张丙臣的心里,他当然清楚自家的毒品生意被抢占,很有可能是县长马维珍在背后捣鬼,是他在纵容程大肚。但他不敢明着说出来,毕竟马维珍的权势在那摆着,他只能将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和矛头直接对准程大肚。
眼见着马维珍的调解没有任何效果,丝毫不能改变自己的困境。张丙臣咬着牙真的就把程秀清给举报了。当然,与此同时被举报的,还有长葛县长马维珍。他慷慨激昂地说马维珍参与并包庇程秀清经营那罪恶的毒品。
马维珍能够来到长葛担任县长,自然也是上头有关系的,经过一番看似认真实则敷衍的调查,也自然没有发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坐实这些指控。于是,他们便心怀不轨地精心设计,只将程大肚收监入狱,让他失去了自由。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马维珍和程大肚,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除掉张丙臣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而且要斩草除根,将他全家都一起除掉,以绝后患。
13.
赵继虎来到陉山,就招集李清河、葛铁林和敬子玉,把长葛自卫团董村整编的事通报完,接着说:
“上级任命李清河为抗日先锋队队长,葛铁林为副队长,敬子玉为侦察队长,你们看,有没有啥想法?”
“那就听组织安排吧。只是你这一走,我心理就没了底儿,空落落的。”李清河说着,心里不是滋味。
“这有啥,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都还在长葛,俺会暗中协助你们的工作。有啥事儿,俺还得跟恁联系,大家并肩战斗。”
“如果这样,那就放心了。俺可是个大老粗呀!”
“清河,你得改改你那暴脾气。遇事儿,就多听听铁林和子玉的意见,可别太任性。”赵继虎一边说,一边用手拍着李清河的肩膀。
李清河点了点头,没再说啥。
赵继虎又问:“对打张丙臣,你们商议得咋样了?”
李清河看了看葛铁林,又看了看敬子玉说:
“子玉,你对张丙臣家里的情况熟,还是你说吧!”
“那中,我就先说说张丙臣家里的情况!”
敬子玉说着,从他床上的枕头下,拿出一张事先已经画好的图,平铺到桌子上。
“这是张家大院的结构和防御图。”
敬子玉用手指着图说,“张家大院四周,都有四米多高、一米多厚的院墙。院子的四个角上,都修建了防御性射击台。每个射击台上,配备有武装家丁,都用长枪。在大门儿内外,也都有值勤的武装家丁,也使长枪。在院子内,正对大门屏风前,也建了一个射击台,有几个家丁值守,也都使长枪。张丙臣晚上,就住在屏风后面的正房里,他自己有手枪。正房后面的一排房,住着张丙臣的家人。正房两侧的两排房,是家丁和下人休息的地方。”
见大家都不说话,敬子玉停了停,有点自言自语地说:
“别看院子里平时就这二十几个武装家丁,可不好打哟。一是看不到他们的人,二是没法进院子。俺想了几天了,也没有想出啥好办法。”
葛铁林也自语道:“他奶奶的,要是有几棵手榴弹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赵继虎抬了抬头问。
“咱在院子四个角的射击台和大门口,各扔一棵手榴弹,大门也给他炸开了,四个角上的家丁也给他炸得差不多了,我们趁机冲进去,张丙臣不就完了吗?”
“这个好,咱就这么干。不过,用一棵手榴弹怕是不行,把几棵捆在一起,那才威力大。手榴弹的事儿,我想想办法。”赵继虎听了葛铁林的想法后,当机拍板。
“清河,你守寨子。俺带着铁林和子玉去打。陉山不能没有人。”
接着又对铁林说,“你挑选四十名队员,全都化装成逃难的百姓。这两天就分散进入和尚桥。咱后天晚上七点,在桥南的寺庙门口儿见面。就这样吧,天黑前俺还得赶回县城,再好好计划一下。”
赵继虎说完,带着两名警卫,快步离开了陉山。
回到军营,赵继虎把打张丙臣的计划告诉了程大肚。程大肚想了想说:
“赵老弟想得细致,你就大胆地打吧。不过,用手榴弹,动静太大。再说了,咱那点玩意儿,还得招呼日本人,是不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见程大肚这么说,赵继虎也只好另想办法了。但他并不知道,程大肚不让用手榴弹,是怕把张家大院炸毁了。过后,还得花大力气去维修。
赵继虎说:“如果不用手榴弹,那只能强攻,咱的伤亡可能就很大。而且,也不一定能打得下来。再想想,再想想。”
程大肚想了一会儿,眯着一双小眼说:“赵老弟,既然不能强攻,咱何不来个调虎离山,把张丙臣调出张家大院。然后,再半路截杀!”
“这倒是个办法,说说你的想法。”
程大肚笑笑说:“听闻,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开封。咱在县城举行一次抗日动员大会,邀请社会各界名流参加。我和马县长亲自给张丙臣下请帖。会后,举行宴会,咱想办法把那货灌醉。等他和手下回和尚桥的路上,你带人设下埋伏,一阵乱枪打死,恁看如何?”
“中,中。这样更好。咱不但可以全身而退,而且还做得天衣无缝。还是程兄你鬼点子多。”
赵继虎听了程大肚的设想,觉得很有智慧,不觉另眼高看。
14.
程大肚把和赵继虎设计的方案告诉了马维珍,两人又密谋了一阵,这就定了下来。
随机,马维珍就派人下请帖。被请的人中,除了王金桐、杨国贤、翟慎修、尚志虎、张廷弼,赵继虎、程表、李惠民、唐定宇之外,还有和尚桥乡绅代表张丙臣,董村乡绅代表王幼卿,石象乡绅代表高玉亭,古桥乡绅代表古振东,南席乡绅代表宋发武,官亭乡绅代表孙永来,坡胡乡绅代表费喜柱,后河乡绅代表郑丙岩,石固乡绅代表潘仁杰。
请帖发下去之后,又张贴布告,上写着:兹定于5月27日下午3时,在长葛县委大院,举行抗日动员大会。望各界代表和群众,准时参加。
落款是: 马维珍,程秀清。
时间是:民国27年5月24日。
15.
和程大肚制定完计划后,赵继虎赶紧去和尚桥,联系葛铁林和敬子玉。说情况有变,重新布置了任务。
赵继虎说:“看来,现在用不了那么多人了。子玉,你带20名队员回陉山,加强训练。日本人已经打下了开封,不几天,就有可能过来。铁林,你带20名队员,明天夜里,埋伏到县城去和尚桥的必经之路上,选个隐蔽的地方。只要见张丙臣来,就往死里打,不要活的!”
吩咐完,敬子玉带人回陉山去了。
赵继虎和葛铁林,亲自从和尚桥步行到长葛县城,边走边看,寻找伏击张丙臣的地方。
他们走到小金庄和木锨刘之间时,见路南有一片坟地。坟地里,长着很多碗口粗的柏树。路北,是已经发黄的麦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
赵继虎对葛铁林说:“你带10个人,埋伏到坟地里。俺带10个人,埋伏在麦田里。等我打响,他们定会往坟地里或县城方向撤退。县城方向你别管,俺另有安排。只要他们去坟地,你们就开枪。一个不留!”
铁林说:“俺记着了,恁放心吧。对了,张丙臣是坐车还是骑马?”
赵继虎想了想说:“那货来长葛时,定是和手下一块骑马来。如果他喝多,可能会找一辆马车。多个心眼就是了。”
“嗯,知道了!”
“那中,你回和尚桥准备去吧,俺这就回县城!”
说完,赵继虎和葛铁林分开,各自忙活去了。
16.
却说程大肚,他把程秀进、朱振清、宋宪彬叫来,秘密布置任务。
程大肚对弟弟程秀进说:“秀进,等明天动员大会结束,你带着我那六个手下,埋伏到城西口。等到了晚上,张丙臣和他的手下一出县城,恁就远远的跟着。等赵继虎他们开枪时,你们就快速过去,截住张丙臣的退路,往死里打。等把这帮狗日的收拾了,就叫赵继虎他们赶紧撤离。而你,带着兄弟们,把张丙臣的尸体,送回和尚桥的张家大院儿。”
程秀进说:“记住了,哥!”
程大肚又对朱振清和宋宪彬说:“恁俩,各带15名自己的弟兄,明天晚上天黑后,隐藏到张丙臣家大院门口附近。只等秀进他们送张丙臣的尸体回来,叫开张家大门时,你们便趁机冲进张家大院,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杀。凡是张家大院里的人,一个不留。然后,把张家值钱的东西,都给俺拉回来,连夜运到程家庄。”
“知道了,大哥放心。斩草除根,这是俺的老本行!”朱振清听了程大肚的布置后,笑了笑说。
17.
张丙臣接到请帖,本不想去县城参加抗日动员大会,但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能太另类了。树敌过多,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更让他想去参加的一个原因是,程大肚回来了,而且还当上了自卫团副团长,拥有兵权,枪多人多,心狠手辣,得罪不起。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与县长马维珍,虽说表面上称兄道弟,实际上这几年,闹了不少矛盾。特别是在毒品生意上,马维珍总想插上一手,张丙臣却分毫不让,独霸长葛市场。马维珍为了打击张丙臣,就派人捣毁烟馆,收交烟枪。为这事儿,张丙臣气得到县大院闹过两回,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今天收到请帖,张丙臣就想,何不借此机会,一来,同马维珍握手修好。二来,见一见程大肚,疏通关系,解除多年前的误会。以便今后,能放心的在长葛经营自己的生意。
想到这儿,张丙臣就把自己的铁杆护卫叫来说:
“你抽出六个兄弟,准备一下。明天和我一起去县城,参加抗日动员大会!”
那手下问:“咱咋去,是骑马还是赶车?”
“都骑马,赶车太慢!”
“好吧,俺准备去了。”那手下刚要走, 张丙臣又叫道,“等一下,去把管家叫来!”
管家慌慌张张地进来:“老爷,恁找俺?”
“嗯,你准备两份大礼,我明天用!”
“知道了,我这就去。”说完,那管家出去了。
5月27号下午,张丙臣早早地来到县委大院,先见了马维珍,大家亲切地握了一回手。张丙臣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马县长。寒暄了一会儿,张丙臣说:
“小老弟过去不懂礼数,让马县长闹心了。今后一定好好相待。马兄,可别不给张某机会呀!”
马县长一听这话,一开始,还以为是谋杀计划泄密。等他定过神来,才明白,是自己多心了。他懂得,如果计划泄密,那他张丙臣定不会来呢,于是说:
“张老弟说那去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那弄啥。只是现在,狗日的日本鬼子已经打到开封了。咱得商议一下,保家卫国呀!”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马县长就叫人上茶。
“先不喝茶了,我去看看秀清老弟。都当自卫团团长了,俺得巴结巴结。”张丙臣又笑着问,“秀清到了吗?”
“他在会场忙活呢,你去吧!”
张丙臣带着手下,去了会场,见了程大肚,脸上露出高兴的样子,远远地就伸出了手说:
“秀清老弟,好几年不见了,你还是如此精神,可想死俺了!”
说着,张丙臣与程大肚深深地握了一回手。
“吃了几年牢狱饭,哪还有啥精神呀,倒是你老兄,却越发精神了。咋样,身体还好吧!”程大肚见张丙臣过来与自己说话,就顺势敷衍了起来。
“今天见面,也没啥带的,给秀清弟带了点礼物。礼轻人意重,可别嫌弃呀!”张丙臣说着,让手下把礼物敬上。
“张兄客气了,程某受之有愧呀!”程大肚接了礼物,大家也哈哈大笑一回。
这时,会场上已经来了很多人。三点多一点儿,长葛县抗日动员大会,正式开始。
会上,县长马维珍作了动员报告。
赵继虎痛斥了日军侵略中国的种种暴行。
程秀清汇报了长葛抗日自卫团的改编情况。
之后,马县长要求大家,回乡后积极宣传抗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会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散会后,马县长邀请所有与会的17位代表共赴晚宴。宴会就定在了天一阁。
这天晚上,天一阁的楼上,是各位代表交杯换盏,你来我往,叫声,笑声,划拳声,此起彼伏。
天一阁的楼下,是众多护卫开怀畅饮,你吹我擂,日军,国军,长葛军,议论纷纷。
过了两个时辰,赵继虎有事儿先行离开。其它人,一直喝到夜里十二点,这才一个个摇摇晃晃,离开酒席。
马县长对张丙臣说:“老弟呀,今天喝得啥样,高兴不?”
“高---兴,真---高---兴,好久---没---没---这么喝了!”
显然,张丙臣是喝多了。
本来,就凭张丙臣那身体,那酒量,一般人是喝不过他的。但有程大肚,他也不得不甘败下风。再加上赵继虎和马县长的一阵敬酒,那张丙臣,自然就无法抵挡。
见马县长和程大肚都给张丙臣敬酒,在座的其它人,也都没少敬。而狂妄的张丙臣,也不推辞。结果,喝得是酩酊大醉。
马县长拉着张丙臣的手说:“张老弟呀,你喝多了。今晚就别走了,住县城吧!”
“没---没---没事儿,俺没---喝多!”然后,张丙臣对已经来到身边的手下护卫说:“走---走---,回---回---和尚桥!”
张丙臣的那六个手下,虽然也喝了不少酒,但都没喝高。他们想把张丙臣扶上马,但怎么都没法扶上去。
马县长见状,让手下弄来一辆拉车,铺了一床棉被,让人把张丙臣扶上车,又对张丙臣的手下说:
“好好把你们老爷拉回去。如果出点啥事儿,俺可不饶你们!”
“谢谢马县长,俺会尽心的,恁放心吧!”
那些护卫说完,骑着马,拉着张丙臣,就出城了。
18.
赵继虎在离开天一阁之后,步伐匆匆,犹如一阵疾风般快速地朝着埋伏地点赶去。他和他的队员们,轻手轻脚地趴在那片弥漫着浓郁麦香的无垠麦田里。
此时的麦田,在月光的映照下,麦浪微微起伏着,宛如一片金色的海洋,散发着一种让人沉醉的气息。每一株麦穗都饱满而低垂,似乎在诉说着丰收的即将到来。他们就那样静静地趴着,仿佛与这片麦田融为一体。
几只布谷鸟,在广袤而深邃的田野上空悠然地飞翔着,它们时不时地发出“布谷—布谷”的清脆鸣叫声,那声音空灵而悠远,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着,仿佛是来自大自然深处的呼唤。
轻柔的微风宛如一个温柔的精灵,缓缓地吹过,麦田里随即发出了一阵阵沙沙的细微声音,那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就像是麦田在轻轻地弹奏着一曲古老而神秘的乐章。
还有几只令人厌烦的蚊子,在队员们的脸上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偶尔还会在他们的肌肤上停留片刻,让人心生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那位于坟地中高大且古老的柏树上,忽然传来了几声凄厉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猫头鹰的叫声。这叫声尖锐而刺耳,仿佛是一道闪电般瞬间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与祥和,让整个氛围都变得更加紧张和诡异起来。
那柏树在黑夜中显得格外阴森,粗壮的枝干扭曲着,宛如一只只伸向天空的魔爪。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仿佛也在附和着猫头鹰的叫声,一同营造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氛围。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只留下那令人心悸的猫头鹰叫声和麦田的沙沙声在夜空中交织着,回荡着。
远处传来车马的声音,越来越近。100米,50米,30米,只听赵继虎一声令下:“打!”
顿时,从麦田里传出阵阵枪声。当场,就有两个护卫,连人带马,打倒在地。
那帮人正不知所措,只见车上躺着的张丙臣一跃而起,跳上自己的马背,大声叫道:“往回跑!”
张丙臣他们刚跑出三十来米,尾随其后的程秀进就到了。又是一阵枪声,又有两个护卫被打死。
张丙臣不知道这边有多少人,也不敢恋战。叫了声“去树林!”就带着剩下的两个护卫,往柏树林里跑。
葛铁林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张丙臣他们骑马跑来,大叫一声:“打!”
这时,后边的程秀进,前边的赵继虎,还有坟地里的葛铁林,三组人马同时开火,那三人,顿时倒下。
张丙臣只是受了重伤,身上挨了一颗子弹。等人靠近时,他连着打出两枪。顿时,两个队员应声倒下。葛铁林气得“啪啪”两下,又给张丙臣补了两枪。
程秀进带来的人,又给张丙臣手下,每人头上补了一枪。这才把尸体抬着,扔进了坟地的树林里。
程秀进急切地对赵继虎说:“恁快带人撤,连夜回陉山吧!”
“那中,俺走了。你也撤吧!”
赵继虎说着,带着队员,从麦田里,向黑夜里跑去。
19.
阴沉的天空下,程秀进他们几人面色悲戚,拖拽着张丙臣那已然毫无生气的尸体,在崎岖的小路上缓缓前行。四周的树木静立着,仿佛也在为这悲伤的场景默哀,风悄然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
当他们快要抵达那高大威严的张家大院之时,似乎内心的悲痛再也无法抑制,突然扯开嗓子放声大哭起来。他们一边悲恸地哭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那“老爷”的称呼此起彼伏,这样持续着一直到了张家大院那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前。
那些负责守卫大院儿的家丁,一个个穿着灰色的制服,面色惊愕地站在防御岗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完全不知所措。他们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随后,他们便满脸慌张,脚下生风般地跑去叫人,不一会儿,大家便急匆匆地一同拥堵到了大门口儿内。
程秀进他们,一边不停地哭着,一边用力地拍打着大门,那沉闷的拍打声在空气中传播开来,嘴里大声叫嚷着说老爷出事了,说是被那凶狠的土匪给活活打死了,急切地呼喊着让家人快点出来。然而家丁们此刻却眉头紧锁,心生疑虑,不敢轻易开门,害怕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
程秀进颤抖着手,把从张丙臣脖子上小心翼翼取下来的玉佩,从那窄窄的门缝里艰难地递了进去。就在玉佩递进去的瞬间,门里边,顿时响起了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声。
紧接着,那沉重的大门在嘎吱嘎吱的声响中缓缓地打开了,张家的人、家丁、管家以及众多下人们,在这一刻也都纷纷涌了出来。他们一边哭泣着,一边七手八脚地把张丙臣的尸体往院子里费力地抬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痛与哀伤。
可就在这时,朱振清和宋宪彬,率领着一群人犹如猛虎一般,一下子从隐蔽之处迅猛地扑了过来。他们个个面色狰狞,手持枪械,身上的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顿时,张家大院儿里,激烈的枪声瞬间响起,那震耳欲聋的枪声如爆竹般持续不断地回荡着,火光在黑暗中闪烁,一直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到了凌晨四点的时候,一切,都渐渐地归于平静,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和血腥的气息。
当天快要亮的时候,从张丙臣的家里,一个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快速地闪出。那身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若隐若现,快速地朝着西边急速跑去。而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张丙臣的表叔张世强。
原来,张世强是因为躲在了正房后边的一个深深的地窖里,才侥幸得以活命的。他那仓惶的背影在晨曦中逐渐远去,消失在了天边。
20.
第二天,“长葛土豪张丙臣一家昨夜遭匪,上下二十九口无一生还”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县。
当天上午,长葛县长马维珍,带领保安团长兼长葛警察局副局长的李惠民、商务会长王金桐、自卫团副团长程秀清、秘书张廷弼等,快马来到和尚桥,去查看张丙臣家的情况。
“咦,太惨了!”
马维珍在察看现场时感叹地说,“这帮狗日的土匪,真他妈没人性。”
程大肚从前院看到后院,又从屋外看到屋内。他叫手下把张家上下二十几口人的尸体,一一抬出来,放到前院门挡后边,用事先准备好的白布盖好。
随后,只见程大肚面色凝重地呼唤朱振清以及宋宪彬等一众手下,众人纷纷走上前来,接着便一同跪了下去。
程大肚的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连着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他抬起头来,满脸动情地说道:
“丙臣老弟啊,你家遭遇如此不幸之事,老哥我这心肠简直都要断裂开来了。平日里虽说你我之间算不上十分和睦,但是见到如今这般情形,着实也让人悲愤不已啊。你们就安安静静地去吧,真心地祝愿你和你的家人在那一路能够顺遂安好。我在此郑重地发誓,我们必定会全力以赴查出那真正的凶手,定要将其处以极刑,好为丙臣弟你这一大家子报仇雪恨啊。”
说完这些话,程大肚的眼眶中再度涌出泪水,他抑制不住地又呜呜呜地痛哭了好一会儿。
王金桐已经是年过50的人了,他哪里见过这等惨案。见张丙臣一家如此死于非命,惊得他脸色黑紫,双唇发黑。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呆滞,不能言语。
县长马维珍随机对李惠民命令到:
“李局长,张丙臣一家被杀,是我来长葛后最大一起凶杀案。请你立即带人对长葛及周边土匪和一切可疑人员,进行侦察排查,找出真凶,给死者一个交待,也给长葛民众一个交待。”
警察局副局长李惠民接到命令后,就立即带人查看了惨案现场。下午,成立了专案组,首先对各地土匪,进行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