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扎菲末路：苏尔特排水管的泥泞与一国崩塌的黄昏
在利比亚南部费赞大地，沙尘漫天，骆驼队穿行在盐碱地里。上世纪四十年代初，一个名叫穆阿迈尔的小男孩跟着父亲赶羊。他家住在贾法拉村边上的帐篷里，每逢夜晚，他母亲总会用碎布给他缝补衣裳。贝都因人的生活简单得像一壶淡茶——咸、涩、却回味悠长。
“那时候啊，我们连个正经学校都没有。”老村民哈桑曾对记者说，“卡扎菲小时候，天天赤脚跑沙子，有次还踩到了蝎子。”但这孩子有股倔劲儿，小学念完就去了塞卜哈，据说还偷看过老师带来的《民族觉醒》小册子。
转眼1969年9月清晨，大风刮得树叶乱飞。班加西军营里几个年轻军官低声嘀咕：“今儿真要干？”有人紧张到手心出汗。27岁的卡扎菲拎着皮靴进门，一句话没多说，只盯了几秒钟，然后挥手让人开车。“利比亚要变天了！”传言从东部蔓延到首都。这场政变快得像翻书页，一夜之间伊德里斯王朝成了历史名词。据后来驻地士兵回忆，那晚他们只听见几声枪响，就再没睡好觉。
新政权成立后，街头巷尾全是绿色旗帜和“革命领导人”的画像。有个段子流传，说是某次乡下集市上，一个老太太认不出钱币上的头像，被罚站半小时。从此之后，无论买菜还是理发，都先看看兜里的钞票是不是印着那张脸。
外界对他的评价分歧极大。有法国记者写道：“他演讲时常脱稿，即兴发挥，总能把台下听众带入一种奇异氛围。”但本地大学教授纳吉布则记得一次大会，“他突然停下来问身边的人：‘你们相信我吗？’大家愣住，不敢吭声。”
70年代石油国有化，让利比亚腰包鼓起来。一位当年石油工厂的老工程师透露，他们领工资时第一次摸到那么厚的一叠第纳尔。不过这些钱并未均匀落袋，大部分还是进了高层圈子的口袋。据首都市民阿米娜讲，她家楼下常有穿军装的女卫队巡逻，小姑娘们羡慕她们制服光鲜，却没人知道这些卫兵其实不能随便离岗，否则轻则禁闭重则消失无踪。
80年代美军轰炸后，有关卡扎菲躲避空袭的小故事满天飞。一种版本称，他临危不乱，还安慰身边警卫；另一种流传更广，说是炸弹落下时，他正喝薄荷茶，被震掉了一颗牙齿。当年媒体报道有限，但当地老人至今提起，总会摇头感叹一句：“命硬。”
2003年前后形势突变，美英公司又被请回来开发油田。“那阵儿城里酒吧生意红火，”出租司机马赫迪记忆犹新，“可警察查身份证查得也紧。”网速慢如蜗牛，有些年轻人靠翻墙看国外视频，还悄悄讨论怎么才能出国留学。这些事后来被安全部门知晓，好几个学生无故失踪，从此杳无音信——坊间对此讳莫如深，只私底下低语两句便草草收场。
2011年春季空气闷热，北非各国局势纷乱。有位塞卜哈市场卖橙子的中年妇女回忆，那个月街上气氛怪怪的，人群聚集又很快散去。2月17日班加西爆发抗议，她弟弟原本只是去凑热闹，却再没回来。“谁知道哪条路最危险呢？”她自言自语道。不久，各城市陆续宣布解放，新政府组织仓促组建，但许多旧制度仍暗中运作，没有真正断裂过脐带线一样难割舍。
进入10月，苏尔特陷入围困状态，这座海滨小城曾经盛产葡萄和鱼干，如今硝烟弥漫。一名当地小学教师描述炮击后的景象：“黑烟卷过来，比冬季暴雨还压抑。我邻居一家整整三天藏在地下室，不敢点灯。”
20号凌晨4点左右，据BBC援引反对派战士的话说，他们发现了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试图突破封锁线。其中一辆丰田皮卡据称装载着最后一批忠诚护卫，还有两箱冷水和饼干，这是他们唯一补给来源。但北约无人机已锁定目标，仅数分钟内前排车辆被炸毁。据现场幸存者穆萨透露，当时爆炸巨响震破耳膜，他看到有人抱头蹲伏，也有人拼命往附近废弃房屋逃窜——包括受伤瘸腿的那个熟悉身影，就是多年未露面的“元首”。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手机镜头记录之下成为世界舆论焦点。但一些细节外界始终众说纷纭。例如关于排水管内部情形，有目击者坚称里面堆满积水烂泥，还有塑料瓶和腐败垃圾混杂其中，而另一位参与搜捕的小伙事后接受意大利电视采访，说自己只闻见刺鼻汽油味，看不清里面具体情况。他甚至承认自己最初并不知道抓的是谁，只觉得这老人眼神复杂，与平日新闻照片判若两人。
拖行四十余米，是事实，也是屈辱。在混乱推搡中，一名战士拍摄短视频上传网络，引发巨大轰动。但据《黎明报》调查组披露，其实还有更多画面从未公开，因为涉及争执与殴打过程。一旁押送人员喊话让其报姓名，但回答含糊不清；另一个声音插嘴调侃：“堂堂领导也怕死啊？”
途中卡扎菲确实试图擦拭脸颊残血，也可能夹杂泪痕。当时周围噪音极大，无人注意他的动作是否求饶或绝望。他本人有没有开口请求宽恕？至今无人能证实。有种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说他喃喃念叨母亲名字，不过更多参与者否认这一细节。而押送过程中出现误射或蓄意伤害，则成为联合国调查报告中的疑问之一（参见2012年度特别委员会文件）。
尸体最终被秘密掩埋于米苏拉塔郊区废弃农场，这一点直到五六年后才由当地农夫偶然泄露出来。而关于遗体处理方式，还有一种流传甚广但官方否认版本：即少数骨灰分散撒向不同地点，以防支持者祭拜形成新的政治符号。（参考法国《世界报》专栏分析）
国家随之陷入碎片化局面，各方武装盘踞不同省份。如东部托布鲁克附近村庄曾谚语调侃曰：“今天换老板，明早换旗帜”，讽刺地方政权频繁更迭而百姓依旧缺粮少药。赛义夫·伊斯兰·卡扎菲等家族成员辗转突尼斯、尼日尔，多次尝试重返政坛，却屡遭阻挠。本土医生萨巴赫提及近几年医疗物资短缺，“医院药品只能按片卖”，昔日福利社会已成遥远记忆。
2020年底我路过班加西老城区市场，看见摊主用纸箱搭棚遮阳，下棋聊天间偶然谈起过去。“以前虽然苦，可至少晚上敢走夜路，现在连电灯泡都贵……”这种怀旧夹杂现实辛酸，道尽世事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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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源：《黎明报》《世界报》《BBC News》《联合国特别委员会报告》，以及多位利比亚普通居民口述材料整理汇编
